徵宫的药圃深处,那株精心培育的出云重莲在月光下舒展着莹白的花瓣,散发着清幽缥缈的香气。唐软蹲在边上,托着腮,看得有些出神。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上次那枚让她行为失控的糖丸里,似乎就掺杂了一丝极淡的、属于这出云重莲的独特气息。这念头让她微微蹙眉,心里泛起些许异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带着夜露微凉和压抑气息的身影便猛地从后面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踉跄。
是宫远徵。
他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沉重,却一言不发。那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极紧,带着一种近乎恐慌的依赖。
唐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方才关于糖丸的思绪瞬间被打断。她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那紧绷的身体和沉默中透出的悲伤,让她心头一紧。
她放松身体,任由他抱着,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背,声音放得极柔:“阿徵?怎么了?”
她耐心地等了许久,感受到颈间传来他深深吸气的动作,然后才听到他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和哽咽的诉说。他断断续续地讲起了云为衫,讲起了顺藤摸瓜找到的“无名”,讲起了那位抚养宫子羽长大的雾姬夫人……以及,由此勾起的,那段尘封在他心底最深、最痛的血色记忆——当年无锋入侵,徵宫上下几乎被屠戮殆尽,他父母的惨死,只剩下他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尸山血海中挣扎求存,独自撑起摇摇欲坠的徵宫……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法磨灭的痛苦和恨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童年创伤的恐惧。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浸湿了唐软肩头的衣料。
唐软静静地听着,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地抽痛。她想起天道爸爸曾给她看过的那些零碎画面,那个在尸横遍野的徵宫里,抱着父母冰冷尸体、眼神空洞绝望的小小少年……她家阿徵,真的太苦了。
她转过身,反手更用力地回抱住他,仰起脸,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睫毛,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泪痕。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坚定。
“阿徵,别怕。”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以后我都在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她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们既然找到了罪魁祸首,那就报仇就好了。无锋欠下的血债,我们一笔一笔,跟他们算清楚!”
她的话语简单直接,却奇异地驱散了些许宫远徵心头的阴霾和那种无处着力的悲伤。是啊,软软说得对。既然找到了仇人,那便报仇!无锋,该杀!
他将她重新紧紧搂进怀里,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无尽的力量和温暖。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清甜的草木气息,掌心下是她温热的身体,还有那与她血脉相连、正在悄然孕育的小生命……
宫远徵闭上眼,深深呼吸。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只能在血泊中无助哭泣的孩子了。
他现在有了软软,有了他们即将出世的小宝宝。他会报仇,会手刃仇敌,然后……他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他会很幸福的。
这个认知,如同暗夜中的灯塔,驱散了仇恨带来的冰冷,让他的心重新变得坚定而充满期盼。他依赖地靠在唐软身上,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幼兽,低声应道: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