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猛地掀开,视野里是帐篷顶模糊的轮廓。
嘴唇上还残留着一阵火辣辣的麻,被吮吸碾压过的触感挥之不去。
我靠。
我重新闭上眼,黑暗中全是刚才的画面:铁箍般的手臂,蛮横的舌头,不容抗拒的力道,还有……贴上来时那不容错辨的生理反应。
根本不是为了争论守夜的事。堵嘴的方式有千百种,他偏偏选了这一种。
他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针,扎进神经,让我心烦意乱,连带着贴在睡袋上的皮肤都隐隐发烫。
什么毛病?
突然发什么情?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胳膊肘,试图把那股湿滑的触感和随之而来的混乱念头全都压下去。
过了半晌,那股燥热才缓缓消退。估摸着自那个吻之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意识昏沉,我再度陷入睡眠,却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仿佛漂浮在漆黑的深水里,明知是梦,眼前的景象却清晰得令人心惊。
恍惚间,我猛地睁眼——是被尿意憋醒的。
帐内一片漆黑,但我却能依稀辨认出帐篷的轮廓。
这不对劲。
按理说,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瞎了。
心念微动,我在脑中无声地问道:‘系统,怎么回事?这个时间点我不是该失明了吗?’
0817的回应平静无波:【保护罩的被动技能已触发。它在您未察觉的情况下提供了保护,避免了失明。】
‘呵,’我在心里冷笑一声,‘还算有点用。’虽然四周昏暗,但总比彻底瞎了强。我坐起身,从系统工具箱里取出一支强光手电筒。
这东西放了太久,几乎要被遗忘。我将光线调至最弱档才打开——微光勉强充盈帐篷。
之所以这么谨慎,是因为我知道,外面恐怕早已布满了蛇。
就在这时,帐篷帘猛地被掀开,胖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眼神涣散,没有焦点,显然是失明了。
不过他的情况似乎比上一世同时期的我要好上不少,否则也不可能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还能摸索到装备。
“胖子,外面什么情况?你眼睛怎么了?”我故作不知,开口问道。
“呸呸呸!”胖子连啐了几口,“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现在没空扯这个,小哥被野鸡脖子咬了,我得赶紧找东西救他!”
“什么?!”我恰到好处地惊呼一声,随即压下真正翻涌的担忧,语气急促地说:“你现在看不清,血清我知道在哪儿,我帮你拿。”
“行行行!快点儿!”胖子立刻同意,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
我迅速找出血清递给他,又塞给他一副防毒面具。
我自己也戴上,瞥了一眼仍在睡袋里的潘子和阿宁。
以他们的警觉性,早该醒了,此刻毫无动静,多半也是那毒雾作祟。
我给他们也戴好面具,随后跟着胖子将小哥搬回帐篷。
张起灵手腕上留着两个清晰的毒蛇牙印。我检查着伤口,问胖子:“毒吸出来了没有?”
“那肯定啊!不吸出来早完蛋了!我还给他放了点血,就怕有余毒没清干净。”胖子喘着气说。
我点点头,取出血清,动作利落地完成注射。
轻轻呼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尽管知道上一世他挺过来了,但事关张起灵,那种恐惧依旧刻骨铭心。
执念这东西,果然根深蒂固。
我替他按揉着太阳穴,同时看着系统提供的状态面板,上面的心率和呼吸频率逐渐趋于平稳。我也给他戴上了防毒面具。
将张起灵安置在最里面,又检查了潘子和阿宁,确认他们只是昏迷,并无大碍,应该是毒雾所致。
接着,我问起胖子昨晚发生的具体情况。
虽然我早已心知肚明,但关于张起灵的一切,我似乎总想知道的更详细、更确切,永不知疲倦。
胖子的叙述与我记忆(或者说推测)中的相差无几:守夜时,他们逐渐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胖子想起我的警告,立刻意识到是雾气有毒,慌忙去找防毒面具,却怎么也找不到。
视线彻底消失前,他和闷油瓶只能用淤泥混湿毛巾捂住口鼻,这土法子居然暂时起了效果。
后来他们在一个帐篷里摸到几个面具,刚要去拿,张起灵因为视线模糊,被藏在背包里的蛇偷袭咬中。
尽管他反应极快,瞬间捏住了蛇头,但毒牙还是刺了进去,手腕立刻泛青。好在注入的毒液量似乎不多,没有立刻致命,他们做了紧急处理。
这时胖子听到我的动静,戴好面具先冲到我这儿,在帐篷外就惊觉,不知何时,四周建筑的缝隙里已密密麻麻挤满了鸡冠蛇。
它们潜伏在暗处,鳞片反射着幽红的微光,既不进也不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于是他赶紧先给我戴上面具,再返回去照顾闷油瓶,想将他扛回来。
中途,他目睹了诡异的景象:无数的鸡冠蛇从缝隙中涌出,汇聚在一起,盘绕成一股巨大的“蛇潮”,如同一个整体的软体生物,有节奏地快速移动,宛如深海中庞大的鱼群。
“这群蛇肯定有目的,”胖子道,“虽然搞不清它们想干嘛,但那阵仗简直就是一个活物。
它们肯定能感觉到我们,但帐篷涂了淤泥,它们找不准位置。这帮畜生,最后居然来了这么一手。”
我听得心头凛然。胖子紧接着说,我们不能留了,今晚它们肯定还会来,必须走,离这儿越远越好。他问我能不能看清东西。
我点头。
他立刻让我去收集所有能用的食物和物资,打包整理,等到中午再看他们几个的状况决定下一步去向。
我苦笑,但也明白这是唯一的选择。
不确定蛇群是否完全退去,我们暂且休息,等太阳出来,我才开始翻找帐篷废墟,把所有能用的东西拖出来,胖子则负责照看伤员。
食物是收集的重点。我找到了大量压缩饼干,归拢到一个袋子里。幸运的是,还发现了一袋罐头。
之前有车时阿宁队伍也带过罐头,但进入雨林后因重量问题都被丢弃在峡谷外了。
连日来只能啃压缩干粮,吃得嘴里起泡,没想到三叔的人居然带了这种好东西。
“真是下血本了,”我心想,“带这么累赘的东西,不像三叔的风格。”
这些野战罐头大多是高蛋白的牛肉、金枪鱼或糯米大豆,能快速补充体力,顶饿管饱。
我招呼胖子过来看。
胖子一看就摇头说太重没法全带,但我们可以立刻干掉一些。
“圣母玛利亚,”他盯着罐头种类直流口水,“你三叔他娘的真是个爷们,够品位!”
我继续搜索,寻找其他干粮和容器——我们需要装水的家伙。
在翻找一只背包时,我摸出了一张照片。
上面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容陌生,他妻子抱着孩子依偎在身边。
照片拍得很朴实,衣着朴素,但男人脸上洋溢着简单的幸福。
我心里莫名一涩。
这人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若是折在这里,他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干我们这一行,生死太过寻常,何必再去耽误别人。
又想到那些死在魔鬼城的,乌老四,还有无数折在探险路上的人,他们究竟为何而死?
思绪飘远,最终落到自己身上,不由自嘲。
他娘的,如果当初没跟着来,我现在应该躺在铺子里,吹着空调上网。
哪有脸说别人。
物资收集完毕,我一边清点,一边心绪纷乱。
全部打包妥当已是中午。
胖子想立刻出发,但闷油瓶和潘子的情况都不乐观。
潘子一直意识模糊,喂不进东西,只能勉强滴些水,就连阿宁也一样,看来毒雾对他们的影响还是太大了。
闷油瓶意识清醒了些,但身体依然无力,无法站立,好在手上的青色已渐渐褪去。
这下麻烦了。
我们不可能背着三个伤员,还带着大量物资远行。
闷油瓶虚弱地抬手指向一旁的神庙废墟,低声道:“去里面…离水源远点。”
我们立刻明白过来。
这些石头缝隙下全是水,与沼泽相连,难怪蛇群能从那里钻出。
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开始往神庙里搬运物资。
神庙大部分已坍塌,只剩大致轮廓,连入口都难以辨认。
我们随便找了一条回廊进去,发现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大。
建筑原本似乎有两层,地下部分毁坏严重,但上面一层还能看出原先的结构,由黑色石头垒成,不高,但之间有大量精美的石柱。
两层之间原本的连接方式已不可考,塌落的碎石形成了一道陡坡。
我们爬上去,进入一间基本完好的石室,从这里可以俯瞰下方的营地。
搬完物资,又将潘子和闷油瓶抬了上来。
此时,闷油瓶已经基本能自己走动了。
太阳如同催命的符咒,感觉时间流逝得飞快。
昨日的恐惧和梦魇尚未消退,回神之时,夕阳已然西斜,黄昏即将降临。
白天的忙碌几乎没有片刻停歇,看着窗外逐渐狰狞的树影,一股无形的压力迫近心头。
绝望。确实有一丝绝望的感觉悄然蔓延。
仿佛有个声音在脑海里问:撑了两晚,今晚还能熬过去吗?
但很快,这个念头被彻底掐灭。
不,必须熬过去。
重活一世,我知道结局,我拥有系统,我积累了经验,我准备了后手——这一次,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