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触感冰冷而坚硬,仿佛握住了一块万年玄冰,上面还残留着墙壁符文的微弱能量。
我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它对准墙壁上那个与巡天令背面裂痕形状酷似的凹陷,用力按了进去。
咔哒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就在墨玉碎片完全嵌入的刹那,整间密室的墙壁上,一道道猩红的镇压纹路瞬间亮起,随即又黯淡下去,如同濒死的心跳。
紧接着,细微的碎裂声响起,从墨玉碎片嵌入的阵眼处开始,蛛网般的裂痕无声地蔓延开来,如同冬日湖面悄然蔓延的冰痕。
成了!
我立刻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舌下那枚早已含化的“忘忧散”毒力,在《寂脉篇》中记载的“断识续引”法门的牵引下,化作一丝丝阴寒的细流,不退反进,逆行经脉,直冲我的指尖。
剧痛如钻心之蚁,啃噬着我的神经末梢,但我死死咬住牙关,任由冷汗浸透衣背。
这毒本是用来侵蚀神魂,让人在浑浑噩噩中走向死亡,但若反其道而行,以剧痛刺激濒临麻木的神经,便能将感知放大到极致,短暂地捕捉到空气中常人无法察觉的灵力波动。
第一个呼吸,是风声,是魂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第二个呼吸,是自己的心跳,沉重如鼓。
当第三次呼吸循环完成的刹那,我“听”到了!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颤,源自东南角落的癸水位,低沉、古老,带着某种古老契约被激活后万年不散的余韵。
就是这个!
那一瞬间,母亲留下的那句话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灯灭非终焉,火种藏灰间”。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她留给我的一点希望,一点念想,现在才明白,她不是在安慰我,而是在指引一条生路,一条需要用“死亡”作为钥匙才能开启的生路!
唯有被宗门判定为“已死”的存在,一个被彻底放弃的祭品,才能在无人注视的角落,触碰到他们最想掩盖的秘密。
我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张薄薄的纸条,上面的胭脂痕迹在昏暗的魂灯光下显得诡异。
这并非寻常脂粉,而是守陵人祭祀时才会使用的“烬心砂”,遇血则显影。
我毫不犹豫地咬破指尖,将一滴滚烫的血珠滴落在纸条背面。
血珠滚落,迅速浸入纸背,那片胭脂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细如蚊足却又锋利如刃的墨色小字:癸水开窍,门在旧档。
旧档……外门弟子名册存放之地,执法堂地库深处!
我猛然醒悟,“癸水开窍”不仅仅指方位,更是一句出自《禁地志·旁卷》的阵法口诀,描述的正是如何利用阴属性灵物,短暂干扰五行封印的节点。
而柳轻眉塞给我的那本登记簿副本上,被朱砂重重涂去的母亲姓氏旁,那个曾被我忽略的不起眼的墨点……它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对应着阵法图上的癸水位!
那不是无意的污渍,是她冒着天大风险,用执事权限为我偷偷标注的坐标!
我强压下心中的狂澜,缓缓将那枚墨玉碎片从墙上抠下。
入手滚烫,原本光滑的表面竟烙印上半圈残缺的纹路,那形状……我脑中轰然一响,竟与厉玄那枚巡天令背面的裂痕完美吻合!
原来如此,信物本为一体,被一分为二。
一半在他手,一半在我身,只有在这特定的阵眼中,才能引发共鸣,显露真容。
这才是母亲留给我真正的底牌!
我将滚烫的碎片紧贴回掌心,忍着灼痛,默念守陵人秘法“返照契”的前三字诀。
刹那间,我的神识仿佛化作一根无形的针,刺入层层虚空,一幅幻象闪现即逝:阴暗潮湿的地下档案室,一座冰冷的铁柜从左数第三层,一卷泛黄的竹简正丝丝缕缕地向外渗着不祥的黑气。
是它……守陵族谱的残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比先前的每一次都要急促,也更沉重。
我几乎是本能地将那张显现血书的纸条揉成一团,猛地吞入腹中。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灼烧感,但我顾不得了。
接着,我撕开手掌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将那枚滚烫的墨玉碎片硬生生塞了进去,血肉模糊间,剧痛让我差点昏厥过去。
门锁转动,一名身穿黑袍、面容枯槁的祭司提着一盏幽绿的魂灯走了进来,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在我身上扫过,冷冰冰地开口:“大长老有令,明日启程前往归墟井,今夜需再施‘三重锁魂咒’,确保万无一失。”
他话音未落,手中铜铃轻轻一摇,三道凝如实质的乌光便如毒蛇般朝我眉心射来。
我依旧保持着那副痴傻呆滞的模样,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任由那三道阴冷的咒力层层叠叠地封锁我的识海。
但在最后一重封印落下的瞬间,我蜷在袖中的指尖,以一种特定的韵律,在粗糙的石砖地面上,轻叩了三下。
地听暗语。
守陵人一脉单传的秘法,无声无息,却能引动深埋地下的灵脉,让我刚刚抠下墨玉的那个阵眼残纹,产生一丝极其微弱的共振。
远方的某处,也许,有人能“听”见。
祭司收起铜铃,冷漠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很满意我这副彻底沦为活死人的状态,转身离去,铁门重重锁上。
我缓缓靠在冰冷的墙角,喉头一甜,一丝殷红的血线顺着嘴角淌下。
识海中的三重锁魂咒如同三座大山,压得我神魂欲裂,手掌伤口里的墨玉碎片更是灼心蚀骨。
可这一切的痛苦,都比不上此刻我心中的清明与炽热。
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终于被我撕开了一道裂口。
从母亲的遗言,到柳轻眉的墨点,再到这枚一分为二的巡天令,所有的线索都已串联。
归墟井……那不是我的终点,而是他们的。
我闭上眼睛,将所有的计划在脑海中反复推演。
黑暗中,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这一夜,注定漫长。
而我,只需要静静等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