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夜与猫与他

夏夜与猫与他

我张着嘴，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指尖攥着购物袋的提手，塑料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许一言就站在我面前，暖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叠在我脚边，连带着那股皂角香，都像有了形状，轻轻裹着我。

小猫大概是觉得我们之间的气氛太僵，轻轻蹭了蹭我的手背，软乎乎的毛扫过皮肤，倒让我找回了点说话的勇气。“没、没蹲多久，”我声音发虚，眼神飘到他腕骨的痣上——上次班会他上台念作文，我就坐在第一排，清清楚楚看见那颗痣随着他翻页的动作晃了晃，当时还偷偷想，怎么会有人连痣的位置都长得这么顺眼。

“刚从便利店出来？”他指了指我手里的购物袋，声音比刚才又软了点，耳尖的红还没褪，像沾了点晚霞的粉。我赶紧点头，把袋子往身后藏了藏——里面装着两盒冰牛奶，是我气血不足时，医生让多喝的，可现在被他看见，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却没追问，反而蹲了下来，和我平视。这下我更慌了，鼻尖几乎要碰到他衬衫的领口，能清晰看见布料上细小的格子纹路。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耳朵，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它好像不怕生。”

“嗯，”我应着，眼睛却不敢看他，只盯着小猫爪子上的肉垫，“刚才过来的时候，它就蜷在这里，还挂着吊牌，应该是有主人的吧？”许一言“唔”了一声，指尖顺着小猫的背往下顺，动作和我刚才一模一样。我忽然想起上周午休，我偷偷看他趴在桌上睡觉，也是这样，想碰他额前的碎发，又没敢。

风又吹过来，带着便利店的凉气和栀子花香，许一言的衬衫衣角轻轻扫过我的手背，像羽毛蹭过，痒得我心尖发颤。“你刚才说……它很像我？”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我猛地抬头，撞进他的桃花眼——瞳孔里盛着路灯的光，还有我的影子。

“我、我就是随便说说！”我赶紧辩解，脸颊烧得更厉害了，“就是觉得……你们睡觉的时候都很乖。”说完又觉得不对，赶紧补充，“不是说你像猫！是……是那种感觉！”许一言看着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忽然笑了，左边的虎牙露出来，带着点憨气：“我知道，我没生气。”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的软红更明显了，连睫毛都跟着颤。我看着他，忽然忘了呼吸，连耳鸣的前兆都没了——以前蹲久了抬头，迎接我的总是一片黑，可这次，眼前只有他亮着的眼睛，像把整个夏夜的光都装在了里面。

“你是不是蹲久了会不舒服？”他突然收起笑，眼神里带着点担心，“上次体育课，你蹲在操场边系鞋带，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一下。”我愣了，没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嗯，有点气血不足，”我小声说，“蹲久了抬头会黑屏，还会耳鸣。”

许一言点点头，没说话，只是站起身，然后朝我伸出手：“先起来吧，别蹲太久了。”他的手心朝上，指节分明，腕骨上的痣在灯光下很显眼。我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心很暖，带着点薄汗，却稳稳地把我拉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我果然还是晃了一下，眼前发黑，耳鸣也来了。许一言赶紧扶住我的胳膊，声音里带着点急：“没事吧？要不要坐一会儿？”我摇摇头，闭了闭眼，等眼前的黑散去。再睁开眼时，他还扶着我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担心。

“我没事，”我笑了笑，“过几秒就好了。”许一言没松手，只是把扶着我胳膊的手，轻轻移到了我的手腕上——他的指尖贴着我的脉搏，轻轻按了按，动作很轻，却让我心跳得更快了。“以后别总蹲在地上，”他说，“要是想歇着，找个地方坐。”

“知道了，”我应着，不敢抽回手，任由他的指尖贴着我的手腕。小猫在旁边“喵”了一声，像是在催我们。许一言这才松开手，指了指小猫：“我们先帮它找找主人吧？吊牌上好像有电话。”

我点点头，跟着他蹲下来，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小猫的爪子，看清吊牌上的号码。晚风又吹过来，带着他衬衫上的皂角香，我偷偷看他，他正专注地记号码，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眼睛——和刚才我顺毛的小猫，真的很像。

那一刻我忽然想，要是以后蹲下来抬头时，迎接我的不是黑屏和耳鸣，而是他的眼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