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尼·银手像一尊被雷劈过的石像，僵在原地，口腔里还残留着克里霸道的气息，混合着黄油和咖啡的古怪味道，灼烧着他的神经末梢。
“日子还长”。
克里轻飘飘的四个字，像四颗钉子，把他牢牢钉在了这个荒谬而危险的境地里。
操他妈的欧罗迪恩！操他妈的煎蛋！操他妈的日子！
强尼猛地抬手，用力擦拭着嘴唇，几乎要擦掉一层皮，试图抹去所有令人窒息的触感和味道。胃里刚刚被食物安抚下去的翻腾感再次涌起，比之前更猛烈。
“你他妈……”强尼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而扭曲，“……找死！”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挥起那只完好的左拳，裹挟着风声砸向克里那张此刻看起来无比欠揍的脸——即使那张脸曾是无数杂志封面和超梦频道的宠儿。
预想中撞击皮肉的闷响没有传来。
克里甚至没有躲闪，只是轻而易举地抬起那只经过义体强化的手，精准地抓住了强尼的手腕。力量差距悬殊，强尼感觉自己的腕骨快要被捏碎。
“省点力气，强尼。”克里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无奈，仿佛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现在的状态，连我家的保洁机器人都打不过。”
屈辱感像沸水一样浇遍了强尼全身。他引以为傲的反抗，在克里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可笑。他的肉身之躯，对抗着经过精心强化的义体；他混乱的头脑，对抗着对方清晰而疯狂的计划。
“放开！狗娘养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强尼咆哮着，另一只金属右臂也猛地抬起，肘部推进器发出蓄能的微光，准备给克里来一下狠的。
克里眼神一冷，反应快得惊人。他猛地将强尼被制住的左手向后一拧，同时侧身欺近，用膝盖顶在强尼的腿弯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军用科技训练出的干净利落。
“呃！”强尼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却被克里牢牢架住，避免了彻底摔倒在地的狼狈。金属右臂的蓄能被强行打断，发出不满的低鸣。
他被克里从背后紧紧禁锢住，动弹不得。克里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体温透过薄薄的背心传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亲密姿态。
“我想干什么？”克里贴着他的耳廓低语，呼吸灼热，“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我要你学会接受。接受我的存在，我的规则，我给你的……一切。”
他的嘴唇几乎碰到了强尼的耳垂，声音如同最阴险的病毒，试图侵入强尼的处理器。“反抗只会让你更难受，强尼。你可以选择享受，或者……”他加重了禁锢的力量，“……继续吃苦头，但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强尼剧烈地喘息着，汗水从额角滑落。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而是因为这种彻底的、无力挣脱的掌控。他从未陷入过这样的境地，即使是荒坂塔顶，面对亚当·重锤，他至少还能选择扣动扳机，选择轰轰烈烈的终结。
而在这里，在这个弥漫着咖啡和食物香气的奢华牢笼里，他连选择如何反抗都显得如此苍白。
“你会下地狱的，克里。”强尼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因绝望而嘶哑。
“也许吧。”克里似乎毫不在意，“但在那之前，你会陪着我。”
他终于松开了强尼，但那种无形的禁锢感却丝毫未减。强尼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流理台才站稳，背对着克里，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
身后传来克里收拾餐盘的轻微声响，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这个男人，能一边用最温柔的动作煎蛋，一边用最残酷的方式摧毁别人的世界。
“浴室在左边第二间，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已经准备好了。”克里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静，甚至称得上体贴，“你需要洗个澡，浑身都是酒臭。”
强尼没有动。
“或者，”克里的声音冷了几分，“你需要我帮你洗？”
强尼猛地转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如果能杀人，克里此刻已经千疮百孔。最终，他咬着牙，一言不发，踉跄地朝着克里指示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浴室同样奢华得令人发指，各种智能设备一应俱全。强尼反锁上门（虽然他知道这玩意儿对克里来说可能形同虚设），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将脸埋进膝盖。
操。操！操！
混乱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的海啸。克里的话，那个吻，强大的力量压制，还有那些关于昨晚的模糊暗示……一切都让他恶心、愤怒，却又无处可逃。
他试图拼凑昨晚的记忆碎片。来生……罗格……酒……好像是有那么一个漩涡帮的杂种……然后呢？他真的……抱着克里哭诉？这绝不可能！但克里言之凿凿的生物监控记录……是谎言吗？还是他妈的该死的真相？
强尼·银手从不畏惧战斗，甚至不畏惧死亡。但他恐惧这种缓慢的、渗透式的、针对个人意志的摧毁。克里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他这个人，他的屈服，他的……爱？这他妈比任何公司阴谋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敲门声响起。
“强尼？”门外是克里的声音，“你打算在里面孵蛋吗？还是需要帮忙？”
强尼猛地惊醒，低咒一声，爬起来，粗暴地打开智能淋浴系统。温热的水流冲击而下，他用力搓洗着身体，尤其是被克里触碰过的地方，皮肤很快泛红，仿佛想要洗掉一层无形的烙印。
洗完澡，问题来了。他那身沾满呕吐物的衣服确实不见了，只有那条不属于他的、质感该死的好的睡裤。他不可能光着身子出去。
犹豫间，浴室门被敲响，接着，门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竟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克里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套叠好的衣服。“你的尺寸，应该合身。”
强尼猛地抓过一旁的毛巾挡住身体，怒火再次被点燃：“你他妈怎么进来的？！我锁门了！”
“这是我的房子。”克里回答得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扫过强尼挂着水珠的上身，那些陈旧的伤疤、新生的淤青，以及紧实的肌肉线条，眼神深暗，带着一种艺术家欣赏所有物般的审视。“门禁系统对我无效。”
强尼一把夺过衣服，发现是一套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材质柔软，剪裁考究，甚至还有……内裤。全新的，但显然是他的尺码。
这变态连这个都知道？！
强尼感到一阵恶寒。他飞快地穿上衣服，过程巾几乎能感觉到克里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如芒在背。
穿好衣服，他试图找回一点气势，冷冷地问：“我的东西呢？我的枪，我的外套，我的狗牌？”
“暂时由我保管。”克里靠在门框上，双臂环胸，“等你学会这里的规矩之后，也许可以考虑还给你。”
“规矩？什么他妈规矩？”
“比如，不再试图攻击我。比如，学会用正常的语气跟我说话。比如，”克里走近一步，指尖轻轻掠过强尼刚换上的T恤领口，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褶皱，“……接受现实。”
强尼猛地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克里也不生气，只是收回手，淡淡道：“你会习惯的。走吧，带你去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强尼警惕地问。
“不然呢？你想一直睡我的主卧？”克里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我倒是不介意，但恐怕你休息不好。”
强尼咬紧后槽牙，跟着克里走出浴室。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摸清环境，寻找机会。绝不是屈服。
克里把他带到一个客房。房间同样宽敞舒适，带独立卫生间，视野开阔，能俯瞰夜之城的一部分景观。但窗户是封死的，智能系统显然受主权限控制。
“以后你就住这里。”克里指了指床上放着的几个袋子，“给你买了几套换洗衣服，日用品卫生间里都有缺什么告诉我。”
强尼扫了一眼那些昂贵的品牌标签，只觉得无比讽刺。这感觉不像是被收留，更像是在被……饲养。
“如果我非要走呢？”强尼盯着克里，做最后的试探。
克里看着他，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所有伪装的和缓瞬间消失。“你可以试试看，强尼。但相信我，你不会喜欢那个后果。”
他指了指房间一角的某个不起眼的装置。“这里到处都是传感器和监控。门禁系统最高权限在我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连这层楼都离不开。”他顿了顿，补充道，“顺便说一句，这栋楼的安保系统，是我亲自设计的，对付一两个传奇佣兵，绰绰有余。”
威胁赤裸裸，毫不掩饰。
强尼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克里说的是实话。这不是一时兴起的囚禁，而是一场处心积虑、准备充分的计划。
克里似乎很满意强尼终于认清了现实，语气放缓了些：“午餐想吃什么？冰箱里食材很全。”
强尼猛地转过头，不再看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饿。”
“随你。饿了随时可以叫家政机器人，或者找我。”克里没有强求，转身走向门口，“我就在隔壁工作室。有事……最好没事也别来烦我，除非你想通了。”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锁扣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强尼·银手独自站在华丽而冰冷的房间中央，窗外是庞大的、喧嚣的、自由的城市。而他，曾经搅动这座城市的飓风，却被困在这百米高空的金丝笼里，成为了一个疯子艺术家私人收藏里最桀骜不驯的那件展品。
他慢慢走到窗边，额头抵着冰冷的防弹玻璃。夜之城就在脚下，但他却触摸不到。
克里的偏执，强大的掌控力，还有那种扭曲的、“温柔”的残酷，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一点点收紧。
他该怎么办？
反抗？似乎毫无胜算。屈服？绝无可能。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拉锯，才刚刚开始。而他的武器，似乎只剩下时间，和永不磨灭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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