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蝉鸣渐弱时，院角的丝瓜藤爬满了篱笆，缀着几个青嫩的瓜。念念蹲在藤下，踮着脚够最底下那只，小手刚碰到瓜皮，就被熙旺轻轻按住肩膀：“别拽，等长老了摘下来做瓢。”他指尖沾着泥土，是刚从菜畦回来的样子，指缝里还夹着两颗饱满的菜种，“明年把丝瓜种在菜畦边，藤蔓能遮阴。”

嬷嬷坐在廊下，手里攥着根细麻绳，正把晒干的桂花串成小束。胡枫搬来竹筛，把新收的桂花倒进去筛杂质，金黄的花瓣落在筛网上，簌簌作响。“今年的桂花开得晚，却比去年香。”他拿起一串干桂花闻了闻，转头对屋里喊，“仔仔，要不要用新桂花给酒坛画个纹样？”

仔仔应了声，抱着颜料盘跑出来，蹲在酒坛边琢磨。小辛刚好从铁匠铺回来，肩上扛着根铁条——是师傅让他带回来练手的，他擦了擦汗，凑过去看：“画只桂花鸟吧？上次赶集见画摊上画过，翅膀上带金纹的那种。”仔仔眼睛一亮，立刻蘸了金粉，几笔就勾出鸟的轮廓，翅膀上的纹路沾着金粉，在阳光下闪着细弱的光。

阿威推着木车从外面回来，车上装着刚买的粗瓷碗和几袋盐。“镇上的瓷窑出了新碗，便宜又厚实。”他把碗摆到灶房，看见嬷嬷串桂花，顺手抽了根细竹，“我编个竹架挂桂花吧，挂在廊下通风。”说着就坐在门槛上编起来，手指翻飞间，竹条很快成了个菱形的架子。

暮色降临时，院里的灯被点亮了。胡枫温了壶新酿的桂花酒，给嬷嬷倒了小半杯，又给几个孩子分了糖水。念念捧着糖水碗，忽然指着院外喊：“有萤火虫！”众人抬头，果然看见几只萤火虫提着小灯笼，从篱笆缝里钻进来，绕着丝瓜藤飞。

熙旺起身，从屋里拿了个空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扣住一只萤火虫，递给念念：“别捂太紧，留条缝透气。”念念捧着瓶子，跟着萤火虫跑，小野兔也蹦蹦跳跳地跟着，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的脚踝。仔仔放下颜料盘，跟着画墙上的萤火虫，笔尖蘸了银粉，画在墙上像真的在发光。

夜里起了风，吹得廊下的桂花串轻轻摇晃。林悦躺在床上，听见院里的动静——胡枫在给酒坛盖布，阿威在收拾木车，小辛在给小野兔添草，熙旺在检查菜畦的篱笆，仔仔还在对着墙画，念念的笑声混着萤火虫的微光，飘进窗里。

她忽然想起刚到这里时的样子，那时院子里的桂花刚栽下，还是棵小苗，几个孩子也怯生生的，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孩子们也敞亮了性子，连墙上的画都添了一层又一层，把每个日子都描得暖融融的。

第二天清晨，念念是被小鸡的叫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出来，看见熙旺蹲在菜畦边，手里拿着颗刚摘的番茄——是开春时种的，红得透亮。他把番茄递给念念：“洗干净吃，甜的。”

仔仔也醒了，跑到墙边看昨晚画的萤火虫，忽然拍手：“胡枫哥，你看！露水落在银粉上，像萤火虫在发光！”胡枫走过去，果然看见墙面上的银粉沾了露水，闪着细碎的光，和画里的绿枝、小人、桂花鸟，凑成了幅活的画。

嬷嬷已经在灶房烙麦饼，香气飘得满院子都是。小辛和阿威在劈柴，斧头落下的声音干脆利落；熙旺在给丝瓜藤搭架子，念念抱着装萤火虫的瓶子，跟在他身后递竹条。

林悦靠在门框上看着，阳光穿过桂花树的缝隙，落在每个人身上，像撒了层金粉。墙上“养子团的家”几个字，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仔仔又拿颜料描了遍，这次特意在旁边添了棵小桂花树，枝桠上缀着小小的桂花，正朝着画里的七个小人，轻轻弯着腰。

风一吹，桂花的香气漫过来，混着麦饼的甜、番茄的鲜，还有孩子们的笑声，把这个平常的清晨，也揉成了舍不得忘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