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像条冰冷的蛇,顺着脊椎钻进衬衫领口。吴邪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腔剧烈起伏,肺叶间仿佛还淤塞着古潼京的沙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被风沙磨过的尖锐刺痛。
窗外是熟悉的青石板巷弄,晨雾里飘着杭州特有的潮湿水汽。吴邪抓起床头水杯猛灌一口,冰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脑海里炸开的记忆碎片——
黎簇后颈渗血的地图在眼前发烫,汪家老宅骤然亮起的探照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青铜门后十年孤寂如潮水般漫上来,还有沙海尽头那片烧红半边天的落日,把天际染成了血的颜色。
他跌跌撞撞扑到穿衣镜前,镜面映出的面容让瞳孔骤然收缩。二十岁出头的脸颊尚带着未脱的青涩,眼角没有那道被沙漠风沙刻下的疤痕,可眼底深处却沉淀着十年生死磨出的冷冽。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此刻却只剩一片光滑的皮肤,空得发慌。
“操。”吴邪低骂一声,指尖狠狠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他确认这不是濒死的幻觉,墙上的日历明晃晃地印着2003年2月17日,距离三叔寄来那封改变命运的信,还有整整三天。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前。
沙海十年的硝烟仿佛还在鼻尖萦绕,那些被他亲手埋葬的兄弟、被汪家折磨至死的无辜者、那个被他当作棋子却一次次替他挡刀的少年……吴邪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喘息。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黎簇,少年躺在手术台上,后背的伤疤纵横交错像张被揉碎的地图,嘴里还含糊念叨着“吴邪,别让我白疼一场”。
“不会了。”吴邪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这一次,谁都不会再白死。”
镜中的青年眼神骤然锐利,那是在沙海里千锤百炼出的狠戾,与这张青涩的脸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转身翻箱倒柜,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里面是爷爷留下的旧物和几本泛黄的笔记。当翻到那本记录着长沙血尸案的笔记时,吴邪的手指猛地顿住——他清楚地记得,三叔的信里,提到的正是爷爷当年的旧识。
前世的他,就是带着这本笔记和一腔未脱的天真,一头扎进了三叔设下的局,从此踏上了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可现在,他是从沙海尸山血海里爬回来的吴邪,是亲手掀翻汪家棋盘的“邪帝”,那些曾经让他步步惊心的拙劣陷阱和谎言,如今在他眼里早已无所遁形。
“三叔……”吴邪摩挲着笔记粗糙的封面,眼神复杂难辨。他知道三叔的苦衷,知道那十年布局里的身不由己,可沙海尽头三叔消失在风沙里的背影,依旧像根生锈的刺,狠狠扎在心头。
这一世,他不仅要护着身边的人周全,还要亲手剥开所有被掩盖的真相,包括三叔和整个吴家背负了半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