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吹起落地窗纱轻轻晃动。
裴书臣坐在钢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熟悉的《月光》旋律在空旷的客厅里流淌。
六年了,两千多个日夜,每当思念翻涌时,他总会弹起这首曲子,直到指尖发麻,才敢停下。
客厅墙上挂着一张毕业照,穿着学士服的裴书臣站在中间,眉眼比年少时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温润沉稳。
他毕业于国内顶尖的音乐学院,如今是小有名气的青年钢琴家,偶尔接一些演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间洒满阳光的公寓里。
父母在他大学毕业后就回了国外工作,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和一架陪伴多年的白色钢琴。哦,还有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师父!你又在弹这首曲子啦!”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穿着背带裤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布偶猫,“幸运都听腻了,它说要听《小星星》!”
女孩叫林溪,是裴书臣的大学师妹,当年软磨硬泡非要拜师学琴,如今已经跟了他两年。
她怀里的布偶猫是去年捡来的流浪猫,裴书臣给它取名“幸运”,希望等待的日子能多些好运。
裴书臣停下弹奏,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凉意:“练琴了吗?上周教你的琶音练熟了?”
“哎呀师父,你又扫兴!”林溪把幸运放在沙发上,凑到钢琴边吐舌头,“我这不是看你又在发呆嘛。说真的师父,你这首《月光》弹了六年,到底在想谁啊?”
裴书臣的眼神暗了暗,没说话。六年了,谢以珩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顾逸也帮着打听了无数次,却连他在国外的具体地址都查不到。当年那句“等我回来”,仿佛成了一句空头承诺。
“是不是那个传说中让你等了六年的人啊?”林溪眨着好奇的眼睛,“顾逸哥偶尔会提起,说你年少时喜欢过一个很霸道的男生。”
裴书臣无奈地笑了笑:“小孩子家家别瞎打听。”
“我才不是小孩子!”林溪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师父,说真的,六年了,你就不怕他早就忘了你?或者……早就有别人了?”
林溪的话像一根针,刺中了裴书臣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怎么会不怕?无数个深夜,他都在胡思乱想,谢以珩是不是已经忘了云城还有个等他的人?是不是已经和苏婉晴订婚了?是不是早就过上了黎钰安排的人生?
可每当这些念头浮现时,他总会想起游乐园里谢以珩炙热的眼神,想起鬼屋中他温暖的怀抱,想起额头上那个轻柔的吻。
那些真实的触感和温度,支撑着他走过了漫长的六年。
“他不会忘的。”裴书臣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丝坚定,“他说过会回来的。”
林溪撇撇嘴,没再追问。她知道师父的脾气,看似温和,实则执拗,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这时,门铃响了。林溪跑去开门,看到顾逸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
“顾逸哥!”林溪笑着让他进来,“你来得正好,师父又在睹琴思人了!”
顾逸无奈地摇摇头,走进客厅把蛋糕放在桌上:“书臣,生日快乐。”
今天是裴书臣二十四岁生日。每年的今天,顾逸都会来陪他过生日,这是六年来不变的约定。
“又老了一岁。”裴书臣看着蛋糕上的蜡烛,心里有些酸涩。二十四岁了,他已经等了六年,还要等多久?
“别这么说,正值青春年华。”顾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慰,“今年的演出安排得怎么样?下个月的国际钢琴比赛准备得差不多了?”
提到钢琴比赛,裴书臣的眼神亮了亮:“差不多了,选了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正在攻克难点。”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顾逸笑着说,“当年那个在文艺汇演上受伤的小可怜,现在已经是能驾驭‘拉三’的钢琴家了。”
提到文艺汇演,三人都沉默了。那是谢以珩离开的导火索,也是裴书臣等待的开始。
“对了顾逸哥,”林溪忽然开口,“你真的一点谢以珩的消息都没有吗?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就查不到一点踪迹?”
顾逸的脸色暗了暗:“查不到。他家那老太太把消息封锁得太严了,而且……听说他这几年在国外做得很大,成了商界新贵,身边肯定围着一群人,想查他的私人生活太难了。”
“商界新贵?”裴书臣愣住了,“他不是去读书了吗?”
“具体的不清楚,只听说他创立了一家叫‘星辉’的科技公司,这两年在国际上很有名气。”
顾逸叹了口气,“书臣,他现在站得那么高,身边肯定不缺人……你要不要……”
“我再等等。”裴书臣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等等吧。”
顾逸看着他固执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晚上送走顾逸和林溪,裴书臣坐在沙发上,抱着幸运发呆。
手机屏幕亮着,他点开那个加密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六年前在游乐园摩天轮上拍的侧脸照,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温柔,笑容干净。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的脸,眼眶有些发热。
而此时的大洋彼岸,纽约的星辉集团总部灯火通明。
谢以珩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夜景,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眼底布满红血丝。
办公桌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旁边放着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皱的照片——正是六年前他在摩天轮上偷拍的裴书臣的侧脸。
七年了,他从一个被母亲控制的少年,变成了能在商界独当一面的企业家。
这七年里,他没日没夜地工作,靠着疯狂的忙碌麻痹自己,才没让思念把自己吞噬。
“谢总,该休息了,明天还要开董事会。”助理小心翼翼地提醒。
谢以珩没回头,声音沙哑:“星辉在国内的分公司筹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选址在云城,下个月就能正式启动。”
“很好。”谢以珩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底翻涌着压抑了七年的思念和势在必得的光芒,“通知下去,下周我要亲自去云城考察。”
助理愣住了:“可是谢总,您之前说过不会再回……”
“我改变主意了。”谢以珩打断他,目光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万里云层,看到那个等了他六年的身影,“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有些人,该接回来了。”
他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疯狂滋长的想念。
裴书臣,六年了,我要回来了。这次,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分开。
云城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房间,落在钢琴上,泛着柔和的光芒。
裴书臣抱着幸运躺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猫毛。
他不知道,漫长的等待即将迎来尽头,跨越山海的重逢,已在不远的前方。而那首弹了六年的《月光》,终于要等到属于它的听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