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走后的第三个冬天，齐砚深还是住在那栋别墅里。
佣人早就被他遣散了，偌大的房子空旷得能听到回声。他很少开灯，总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温阮以前常坐的那个位置发呆。
那个位置的地毯上，还留着一块浅浅的印记——是她当年打翻的中药汁，渗进纤维里，洗了无数次也没能彻底去掉。齐砚深每次看到，都觉得那像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痕迹。
他开始失眠得更厉害，整夜整夜地坐在书房。书桌上摆着温阮的病历，被他翻得边角发卷。他甚至自学了心脏外科的知识，对着那些复杂的图谱，一遍遍模拟她的手术过程，仿佛这样就能改变什么。
有天深夜，他突然想起温阮说过喜欢雪。他走到院子里，站在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雪花落在脸上，像她以前看他时，眼里那点怯生生的、带着水汽的光。
他想起她第一次给他泡咖啡，手忙脚乱地洒了一地；想起她发烧时，蜷缩在被子里，像只受惊的猫；想起她拿到诊断书那天，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那些被他忽略的、被他刻意冷漠掩盖的细节，如今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进心里，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回屋时，脚步虚浮地撞开了温阮的房门。房间还是老样子，书桌上摆着她没画完的画——画的是医院后门的雪地，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如果雪停了，他会不会温柔一点？”
齐砚深的手指抚过那行字，指尖的温度融化了纸上的墨迹，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像一滴迟来的泪。
他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旧盒子，里面全是她的东西：一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上面的金额是她当时半个月的工资；一张他公司年会的邀请函，边角被反复折过，显然是她偷偷捡回来的；还有一枚廉价的银戒指，款式很简单，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阮”字。
他想起那年她生日，他随口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低着头说“什么都不用”，眼里却闪过一丝期待。原来她早就自己准备好了，却始终没敢说出口。
齐砚深把那枚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她最后留在他掌心的温度。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抱着那个盒子，蜷缩在温阮的床上，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梦里，他又回到了二十岁那年的医院后门，看到那个蹲在雪地里捡药渣的女孩。他走过去，没说那些刻薄的话，只是蹲下身，和她一起把药渣拢进布里。
他说：“我帮你。”
她抬起头，眼里有惊讶，还有一点亮起来的光。
可惜，梦总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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