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齐砚深去了趟温阮父亲的墓地。
他把那块寄存了三年的骨灰,迁到了一处能看到阳光的山坡上,墓碑就挨着温阮的。他没什么话可说,只是蹲在两座墓碑前,轻轻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尘。
温父的照片是温阮选的,穿着中山装,笑得很温和。齐砚深看着那张脸,突然想起特助查到的最后一份证据——当年温父发现林父挪用公款的证据后,本想揭发,却被林父设计陷害。他入狱前,托人给齐砚深带过一句话:“照顾好阮阮,她胆子小。”
原来,他一直想保护的人,也在笨拙地保护着自己的女儿。而他,却用最残忍的方式,辜负了这份嘱托。
离开墓地时,齐砚深去了温阮以前住过的画室。画室早就换了主人,新主人是个年轻的女孩,看到他时有些警惕。
“我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的朋友。”齐砚深声音沙哑,“想进去看看。”
画室里的陈设变了很多,却还能看出温阮当年的痕迹——墙上那片被阳光晒得颜色略浅的区域,是她以前挂画的地方;窗台上那道浅浅的刻痕,是她量身高时留下的。
女孩指着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这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我没动过,你要看看吗?”
木箱里全是画稿,大多是素描。画的是齐氏大厦的顶楼,是他办公室的落地窗,是他开会时的侧脸……每一笔都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描摹。
最后一张画稿上,画的是他。是他在医院给她读新闻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得不像他自己。画的右下角,写着日期——是她自杀前一天。
齐砚深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张薄薄的纸。他一直以为她恨他,却不知道她早已把他的样子,悄悄藏进了画里,藏进了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时光里。
他把那些画稿小心翼翼地收好,像捧着稀世珍宝。走出画室时,阳光很刺眼,他突然觉得眼睛很酸。
那天之后,齐砚深变了很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冷硬,甚至会对员工笑一笑;他把齐氏集团的大部分股份捐给了心脏病研究机构,以温阮的名字成立了基金;他开始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像在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只是没人知道,每个深夜,他都会去温阮的墓地。有时带一束白玫瑰,有时只是坐着,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仿佛能听到她说话。
有一次,他在墓碑前发现了一张字条,是那个画室的女孩留下的:“上一任主人说,她不恨你,只是累了。”
齐砚深捏着那张字条,站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他终于明白,温阮的离开,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她耗尽了所有力气去爱,却没能等到一个可以让她喘息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