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日子一天天过去，维德和雷德离开已经有半个月了。超能研究所里没了雷德的大呼小叫，安静得让人有点不习惯。克莉丝汀偶尔会摆弄维德留下的那个贝壳通讯器，但它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奈特洛斯依旧是老样子，仿佛两位兄长的离开对他毫无影响。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实验室里，只是克莉丝汀注意到，他消耗可乐的速度似乎比平时更快了些，堆在角落的空罐子也多了不少。

这天，奈特洛斯难得地没有立刻扑向他的光屏，而是站起身，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白色马甲外套。

“走了。”他言简意赅地对正蹲在生态缸旁，用手指戳着一只缓慢游动发光小虾的克莉丝汀说。

克莉丝汀抬起头，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疑惑：“去哪里？”奈特洛斯主动提出出门，这可太稀罕了。

“观测室。”奈特洛斯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她，“蘑菇头叫我们过去。”

观测室？克莉丝汀想起来，那里有连接着外界，尤其是能接收到凹凸大赛现场信号的巨大屏幕。她的心莫名紧了一下，是有关维德哥哥和雷德哥哥的消息吗？她立刻站起身，小跑着跟了上去。

观测室位于研究所上层，空间宽阔，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巨大环形屏幕。此刻，屏幕上正分割出数个画面，显示着凹凸大赛不同赛区的激烈战况。能量光束交织，武器碰撞声、爆炸声通过高保真音响系统传来，震得人耳膜发嗡。

超能研究所所长——那朵巨大的“蘑菇”——正悬浮在屏幕前的最佳观战位置，宽大的黑袍和帽子将他完全笼罩，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他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啧啧声。

奈特洛斯带着克莉丝汀走进来，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罐可乐，啪地打开。

克莉丝汀则紧张地盯着屏幕，目光快速扫过那些闪动的画面，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很快，她就在一个画面中锁定了雷德。他那一头红发在混乱的战场上依旧显眼。他正大笑着，动作灵活地穿梭在攻击之中，黑色的眼罩让他看起来添了几分危险的帅气，嘴里似乎还在嚷嚷着什么，可惜声音被其他杂音覆盖了。

但让克莉丝汀惊讶的是，雷德并非独自作战。他的身边，赫然是那个在研究所内部资料里被标记为“重点观测对象”、“王储嘉德罗斯”的金发少年。嘉德罗斯身形不算高大，但那头金色的菠萝状发型和脸上睥睨一切的神情极具辨识度。他手中那根神通棍挥动间带着可怕的力量，轻易就能扫清一片障碍。

而在嘉德罗斯的另一侧，是一位戴着奇特头盔、只露出下半张脸的绿发少女。她身姿矫健，手持一柄巨大的形似剑又似锄的武器，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着试图从侧翼靠近的敌人。克莉丝汀记得资料上说过，她是印加王族的末裔，蒙特祖玛。

雷德……竟然和嘉德罗斯，还有那个蒙特祖玛组队了？

克莉丝汀有些懵。她记得奈特洛斯说过，所长研究他的初衷就是为了打败嘉德罗斯，虽然奈特洛斯自己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在，雷德哥哥却和那个“目标”成了队友？

她下意识地看向奈特洛斯。奈特洛斯也正看着屏幕上的雷德小队，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嗤笑一声，灌了口可乐：“啧，果然凑到一起去了。”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怎么组队了？”克莉丝汀小声问。

“谁知道。”奈特洛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可能是雷德那家伙觉得跟着积分第一比较威风，也可能是蘑菇头私下有什么安排。无聊。”

他的态度让克莉丝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又把目光转向屏幕，试图寻找维德的身影。然而，切换了好几个画面，都没有看到那个灰绿色头发、神情冷静的身影。

“维德哥哥呢？”她忍不住又问。

这次，奈特洛斯没有立刻回答。他操作了一下手腕上的微型终端，调出了另一组数据流，快速浏览着。片刻后，他皱了皱眉：“维德的信号……消失了。”

“消失了？”克莉丝汀心里咯噔一下，“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奈特洛斯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锐利了些，“他的定位信号在一天前于某个赛区边缘中断，没有再出现。大赛系统里也没有他淘汰或者死亡的确切记录。”

下落不明。

这个词像一块石头压在克莉丝汀心上。比起雷德在屏幕上活蹦乱跳的样子，维德这种无声无息的消失更让人不安。

悬浮在前面的所长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帽檐微微转向奈特洛斯的方向，发出带着电流杂音的问询：“奈特洛斯，维德的信号怎么回事？”

“中断了。原因不明。”奈特洛斯回答得干脆利落，“可能是遇到了强信号屏蔽，也可能是他自己主动切断了联系。”

“主动切断？”所长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看来是出了点……计划外的小状况。继续监测，有消息立刻报告。”

“嗯。”奈特洛斯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看着雷德配合着嘉德罗斯，将一个试图偷袭的参赛者轰飞，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可乐罐冰凉的金属表面。

克莉丝汀看着奈特洛斯的侧脸，又看看屏幕上激战的雷德，再想想不知所踪的维德，心里乱糟糟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奈特洛斯可以这么冷静。那是他的哥哥们啊。

观测室里，只有屏幕上传来的战斗声效和所长偶尔的啧啧声。奈特洛斯沉默地喝着可乐，克莉丝汀则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奈特洛斯似乎看腻了，站起身：“没什么好看的，回去了。”

克莉丝汀跟着他走出观测室，回到相对安静的走廊里。她终于忍不住，快走几步，拉住了奈特洛斯的衣角。

“奈特……维德哥哥，不会有事吧？”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担忧。

奈特洛斯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走廊顶灯的光线在他紫色的眼瞳中投下细碎的光点，让人看不清情绪。

“维德没那么容易死。”他语气平淡，“他比雷德靠谱多了。既然选择消失，肯定有他的理由。”

“可是……”

“没有可是。”奈特洛斯打断她，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在研究所，担心是最没用的东西。做好你自己的事。”

他说完，抽回自己的衣角，继续向前走去。

克莉丝汀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摸了摸颈间的宝石，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奈特洛斯说得对，担心确实没用。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小跑着追了上去，重新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至少，现在，她还能跟在他身边。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