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是被帐篷帆布的撕裂声拽出浅眠的。
他猛地坐起身,指尖第一时间触到枕边那把焊着三棱钢刺的棒球棍——这是他在废土上活了五年的本能反应。帐篷外的风裹着沙砾,像无数把淬了冰的小刀子刮着布料,高频警报器的蜂鸣声从三十米外的临时信号塔传来,那是拾荒者们约定俗成的“辐射尘预警”,每响一声,就代表致命的风暴距离这里更近一公里。
他摸出压在睡袋下的旧军用指南针,金属外壳上的绿锈已经漫过了“南”向刻度线,指针却在“北”的位置疯狂打转,偶尔勉强停住,也歪歪扭扭地偏向西边——那里是“红锈区”的方向。十年前那场核泄漏后,整片区域都成了寸草不生的辐射炼狱,每次刮西风,都会带着能穿透普通防护服的辐射尘席卷而来。去年他认识的拾荒者老郑,就是因为躲慢了半分钟,皮肤当天就开始剥落,三天后就变成了红锈病患者的一具干尸,尸体上还结着暗红色的锈状硬壳。
“该死。”林默低骂一声,迅速套上满是补丁的防护服。防护服的左臂缝着块褪色的灰色布条,上面用烧红的铁丝烫了个“默”字,这是他在废土上的代号,也是他唯一的标识。三年前他跟着“铁手”拾荒队穿越红锈区边缘,结果遇到了变异巨蜥,那东西的鳞片比钢板还硬,一口就咬断了队长的胳膊。全队十二个人,只有他抱着块断裂的钢筋爬进了废弃地铁隧道,在黑暗里躲了两天两夜,靠啃隧道壁上的苔藓才活下来,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自己原来的名字,连说话都变得格外少——在废土上,“沉默”有时候比武器更能保命。
他翻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硬邦邦的块状物是用蝗虫粉和过期面粉压成的,咬下去时能尝到细小的甲壳颗粒,卡在牙缝里硌得牙龈发疼。他摸过挂在帐篷杆上的滤水壶,拧开盖子灌了一口——水是昨天从废弃加油站的储水箱里抽的,经过三层过滤,却还是带着淡淡的金属锈味,刺得喉咙发紧。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多咽了两口,在废土上,每一口干净水都比子弹金贵。上次有个刚加入拾荒队的年轻人,为了抢半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被人用生锈的匕首捅穿了肚子,尸体第二天就被变异鼠啃得只剩骨头,连防护服的拉链都没剩下。
通讯器突然亮起微弱的绿光,屏幕上跳出据点“磐石”的紧急频段标识。电流杂音里,传来据点管理员老周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所有在外拾荒者注意,三号补给线被变异狼群冲断,死伤三个,辐射尘风暴预计四十分钟后抵达,所有人员立即返回,重复,立即返回!”
林默心里一沉,他现在在距离磐石据点二十公里的“废弃高速段”,原本计划再搜两个废弃汽车,看看能不能找到能用的蓄电池——据点的发电机上周坏了一半,晚上全靠蜡烛照明,要是能找到蓄电池,至少能换两包压缩饼干和半瓶消毒剂。但现在显然不能再等了,四十分钟要赶二十公里,还要避开路面上的塌陷坑,必须得抓紧。
他迅速把指南针、滤水壶、压缩饼干塞进背包,又检查了一遍辐射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还停留在“0.3μSv/h”的安全区间,但指针已经开始轻微跳动,像是在预告危险的临近。他把检测仪别在腰上,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那是他从红锈区逃出来时唯一带出来的旧物,外壳上刻着个模糊的“林”字,是他还没改名时留下的痕迹。
他最后看了眼帐篷外,远处的废弃高速路像一条锈蚀的铁蛇,路面上布满了裂缝,有的地方还塌陷出深不见底的坑洞,风卷着沙砾在路面上滚过,扬起一道道黄色的烟柱,把天边的太阳都染成了暗红色。他一把扯下帐篷的固定绳,将帆布快速叠成方块塞进背包——这顶帐篷是他用半块香皂跟人换的,虽然破了几个洞,但至少能挡点风沙,不能丢。
刚背上背包,脚下的地面突然震了一下,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嘶吼。林默脸色一变,是变异生物的声音,可能是被警报声惊扰的。他不再犹豫,握紧棒球棍,朝着磐石据点的方向狂奔起来,身后的风沙声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废弃高速路的裂缝里,死死盯着他奔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