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居的厨房像一口被施了无限延伸咒的坩埚,炖煮着喧嚣、热气与过于丰盛的食物。烤鹅焦脆的皮脂滋滋作响,蜂蜜馅饼的甜腻蒸汽,还有十几个韦斯莱(包括姻亲与第三代)呼出的热闹气息,混杂成一种令人晕眩又安心的家庭气味。银器叮当作响,亚瑟正试图向一脸茫然的泰德·卢平解释麻瓜吸尘器与扫地咒的哲学差异,罗恩和乔治为最后一块烤土豆几乎要隔着桌子动用叉子,金妮和芙蓉的笑声像清脆的铃铛撞击。
哈利陷在椅子里,胃里被食物填得满满当当,一种饱足后的慵懒和细微的恍惚感包裹着他。他看着灯光下每个人脸上流动的光影,看着詹姆斯试图把西蓝花偷偷塞进旁边阿不思的牛奶杯里,看着赫敏侧头听比尔说话时,耳垂上那一点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珍珠光泽。
毫无征兆。
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温暖的池塘,寒意从胃底猛地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
不是画面,是气味。**冰冷雨水浸透帆布**的潮湿腥气,混合着**永远煮过头的卷心菜**那股令人作呕的软烂味道,还有**泥土被反复踩踏后**泛起的、根茎腐烂的气息。那么真切,猛地攫住了他的鼻腔。
紧接着是触感。指尖下**粗糙冰冷的帆布纹理**,取代了柔软温暖的羊毛餐布。一种**啃噬骨髓的孤独**,冰冷而具体,瞬间压过了周遭所有的热闹声响。
然后,是地窖里那**难以形容的恶臭**——臭袜子混合着下水道的秽物气味,霸道地冲散了烤鹅的焦香,灼烧着他喉咙的后壁。斯拉格霍恩**涕泪横流的胖脸**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试图锚定现实。呼吸滞了一瞬,喉结上下滚动,强行将涌上来的苦涩压了下去。蜂蜜酒的甜味在嘴里变得腻人而虚假。
整个过程可能只有一秒,或者两秒。他的表情甚至没有改变,嘴角可能还残留着上一刻应对乔治玩笑时僵住的弧度。
但就在他下意识抬起眼,视线试图寻找一个虚无的焦点来重新聚焦时——
赫敏的目光越过了比尔聒噪的肩膀,精准地捕捉到了他。
她脸上仍挂着倾听比尔说话时应有的、略带思索的微笑,甚至在他看过来时,那笑意还自然地加深了一点,仿佛被某个愉快的念头触动。但她的眼神却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像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突然捕捉到一个异常数据流,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