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这“饭搭子”的情谊一续，连剧组的盒饭都跟着沾了光。以前道具组备的“李笑愁专属道具餐”就是块硬邦邦的假面包，自从耿懿总在脑子里跟李笑愁念叨“真面包暄乎”，没过两天，道具组竟真在实验室的操作台角落摆了个喷了点“病毒色”颜料的真馒头——小王还凑过来邀功：“耿哥，我按你说的，留了个没放糖的，怕‘李总’嫌腻。”

耿懿捏着那馒头转了圈，软乎乎的还带着点面香，脑子里立刻传来回应：“这小王懂事，下次让他多放俩在抽屉里，省得我‘路过’时总空着手。”他没忍住笑出声，把馒头放回原处时故意往试管架边挪了挪，“放这儿，别被拿瓦当暗器扔了。”

倒是有回拍夜戏，出了点小岔子。那天拍李笑愁跟欧克瑟“密谋”的戏，棚里灯暗，耿懿踩着道具箱往后退时没留神，脚一崴差点摔了，亏得武行师傅扶得快。他刚站稳，就听见脑子里的声音急乎乎地冒出来：“你瞎踩什么？那箱子腿是松的！我早看见它晃了，喊你半天你没听见！”

那语气急得都带了点颤，跟平时调侃他的调调完全不一样。耿懿揉着脚踝愣了愣，旁边人递来凳子让他坐，他摆摆手说没事，心里却软乎乎的——合着这角色还真在“盯着”他。他悄悄对着空气说：“知道了，下次不瞎踩了，你别慌。”

脑子里的声音闷了半天，才哼了句：“谁慌了？我是怕你摔了耽误拍我‘统治世界’的戏。”可那语气里的软和，藏都藏不住。

后来耿懿特意让道具组把所有道具箱都检查了遍，还在自己常站的位置贴了“小暗号”——用胶带在地上粘了个小记号。拍夜戏时踩着记号站，心里踏实，脑子里的声音也少了些“碎碎念”，改成了点评欧克瑟的“造型”：“你看旁边那个红色的，鳞片贴歪了，还不如上次那个绿色的整齐。”“那个拿叉子的，道具叉子都掉漆了，让道具组补补色。”

活像个片场监工，还是只盯着细枝末节的那种。

快杀青时拍李笑愁的“终极戏份”——被拿瓦打败，实验室塌了的戏。那天棚里埋了不少炸点，耿懿穿好长袍站在布景中央，看着周围工作人员忙前忙后检查安全绳，心里有点发沉。倒不是怕炸点，是想起这戏拍完，李笑愁这角色就算“落幕”了。

脑子里的声音像是猜着了他的心思，难得没提吃的，只慢悠悠说：“等会儿塌的时候，你往左边躲，那边安全绳结实。”

耿懿“嗯”了一声，没说话。

“别耷拉着脸，”那声音又说，“就算戏拍完了，你啃排骨的时候，我还能闻着味儿呢。”

他忍不住笑了，眼眶却有点热：“那你得记着，糖醋排骨要放糖，炖烂乎点。”

“知道知道，”声音里带了点笑，“比记病毒配方都清楚。”

喊“开始”的时候，耿懿捏着试管的手很稳。爆炸声响起，布景板往旁边倒，他按着记好的位置往左边躲，安全绳勒得肩膀有点疼，却稳稳站着。等拿瓦的“光效”（后期加）照过来，他该念那句“我还会回来的”——可话到嘴边，却改成了：“记得给我留馒头。”

导演没喊“卡”，监视器后面静了静，突然传来句：“这句好，就这么剪！”

耿懿站在“废墟”里，对着拿瓦的方向笑了笑。他知道，这句不是演给观众的，是演给那个住在他脑子里的“饭搭子”的。

杀青宴那天，剧组摆了满满一桌菜，糖醋排骨、炖鸡汤、刚出锅的馒头摆了一大盘。耿懿端着酒杯，先往旁边空椅子上虚虚敬了一杯：“李总，敬你。”

旁边人笑他：“耿哥又跟李笑愁干杯呢？”

他也笑，把酒喝了，夹了块排骨放在空盘子里：“敬他……也敬我这仨月，没被他真消化了。”

那天晚上他喝了点酒，回去路上风吹得凉快，脑子里的声音轻轻冒出来，像跟他道别：“那馒头挺软的，排骨也甜。”

耿懿迎着风笑：“以后想吃了，就来我脑子里溜达。”

“行啊，”声音轻快了些，“等你下次啃排骨，我还来闻味儿。”

后来《铠甲勇士拿瓦》播的时候，耿懿偶尔会翻出剧来看。看到李笑愁蹲在实验室里，旁边果然有个小馒头道具时，他就会笑着去厨房拿个真馒头啃。

有次粉丝给他发私信，说：“耿哥，我发现李笑愁好像总在看操作台角落，是不是那儿有病毒啊？”

他回：“不是，是那儿有馒头。他忙呢，得垫垫肚子。”

粉丝没懂，他却懂。有些角色啊，没真的落幕，只是换了个地方住着——比如住在演员的回忆里，住在一句没改的台词里，住在每次啃排骨时，那隐约飘来的、带着点得意的“点评声”里。

就像李笑愁从没真的“吞”过他，却实实在在地，住进了他心里的某个角落，成了这辈子都忘不掉的，最离谱也最温暖的“饭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