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今年春天，耿懿去外地拍戏，剧组驻扎在一个小县城，街边有家老面店，蒸的馒头白胖松软，刚出笼时冒着热气，混着面香飘得老远。他收工路过，忍不住买了两个，站在店门口就咬了一口——暄软的面在嘴里散开，带着点淡淡的甜，跟当年剧组道具组摆的那个假馒头比，是实打实的暖。

正嚼着，手机响了，是当年《拿瓦》的副导演，如今早转了行开民宿，电话里嗓门还是跟当年喊“卡”时一样亮：“耿懿！我民宿后院种的樱桃熟了，过来吃啊！对了，我给你留了筐刚蒸的馒头，就按你当年说的，没放糖，软乎得很！”

耿懿对着电话笑，嘴里的馒头渣差点喷出来：“你还记着呢？”

“能不记吗？”副导演笑，“当年你天天在片场念叨‘李笑愁要吃软馒头’，我家老婆子都学会了，现在蒸馒头总说‘得按李总标准来’。”

挂了电话，耿懿站在街边慢慢啃馒头，风里飘着面香，远处有小孩追着跑，笑闹声脆生生的。他突然想起拍《拿瓦》时，也是这样的春天，剧组院子里的桃树开了花，李笑愁的实验室布景就搭在树下，有次拍特写，镜头里刚好框进半枝桃花，他当时还跟摄像说：“别剪，给李总添点春色。”

后来剧播时，真有粉丝截了那张图，发微博说“李笑愁的实验室有桃花，原来反派也爱春天”。他当时存了那张图，现在还存在手机相册里。

拍完戏，耿懿真绕路去了副导演的民宿。后院的樱桃树长得正盛，红果果挂了一树，副导演的老婆子端着筐馒头出来，白胖得跟店里卖的一样：“耿老师尝尝，刚出锅的！”

他拿起一个，掰开，热气扑在脸上，软乎乎的手感跟记忆里某个场景对上了——是杀青那天，他放在空盘子里的那块排骨，也是李笑愁在“肚子里”念叨的“软馒头”。

副导演递来盆樱桃：“吃啊，愣着干嘛？”

“没愣，”耿懿咬了口馒头，往樱桃树底下的石桌旁坐，“就是想起点事儿。”

“想李笑愁呢吧？”副导演挨着他坐下，递了颗樱桃过来，“前阵子我闺女重刷《拿瓦》，还问我‘李叔叔最后到底吃到馒头没’，我说‘肯定吃到了，耿老师给留着呢’。”

耿懿笑了，把手里的馒头往石桌中间推了推，像是在给谁留位置：“嗯，吃到了，比谁都先吃到。”

那天下午，他们坐在樱桃树下吃馒头、摘樱桃，副导演聊起当年剧组的糗事——谁拍武戏崴了脚，谁忘词把“病毒”说成“冰棍”，聊到李笑愁时，副导演突然说：“其实当年你改那句‘记得留馒头’，我就知道，这角色被你演活了。”

“不是我演活的，”耿懿靠在树干上，看着头顶的樱桃果，“是他自己肯‘活’。知道惦记馒头，知道怕我摔着，就活了。”

临走时，副导演塞给他一筐馒头，让他带回去吃。耿懿抱着馒头往车上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筐上，暖洋洋的。他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哼了声，还是那股子有点得意的调调：“这馒头比剧组的强。”

他没回头，只是把筐往怀里紧了紧，笑着应了句：“那是，现在条件好。”

车开出去老远，后视镜里还能看见樱桃树的影子。耿懿从筐里拿出个馒头，慢慢啃着，窗外的风景往后退，像翻旧相册似的——实验室的试管、布景里的小馒头、杀青宴上的空盘子，还有那个总在脑子里念叨“排骨要甜”的声音。

其实哪需要特意“写下去”呢？有些故事早就融进日子里了。可能是街边老面店的一屉馒头，可能是樱桃树下的半块糕点，也可能是某个傍晚，他路过超市，顺手拿起袋糖醋排骨，脑子里冒出来的那句“多放糖”。

就像现在，他啃着馒头，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心里踏实得很。

因为他知道，那个“饭搭子”一直都在。不用特意喊，不用刻意想，只要他拿起馒头，只要他咬下第一口，那个声音就会在心里轻轻响起来，带着点满足：

“嗯，这口挺软。”

就这么着，挺好的。日子慢慢过，馒头慢慢啃，老伙计在心里住着，永远有口热乎的等着，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