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学院隔壁街的甜品店有着一个可爱的名字——“方糖云朵”。店内装修是温暖的木质调和清新的马卡龙色，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奶油和咖啡香气。
一行四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江爱曦自然地和陶灵芝坐在一边，热情地介绍着招牌甜品。江玉漓和那位叫林薇的学姐坐在对面。
气氛略微有些微妙的尴尬。
林薇学姐显然对眼前这位气质出众、神色冷淡的英俊男人以及他活泼漂亮的妹妹充满好奇，不时用眼神向陶灵芝发出询问信号。陶灵芝则全程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状态，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灵芝，别客气呀，今天我哥买单！”江爱曦把精美的菜单推到陶灵芝面前，然后非常自然地对服务员说，“我要一份茉莉蜜桃慕斯，和我哥一样的冰美式。哦对了，哥，你要不要试试他们新出的抹茶千层？感觉是你的审美。”她还不忘调侃一下哥哥的“性冷淡风”口味。
江玉漓没理会妹妹的调侃，只对服务员说：“冰美式，谢谢。”目光却落在对面正低头认真研究菜单、试图躲避视线的陶灵芝身上。
“灵芝，你呢？喜欢什么？”江爱曦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
“我……我要一个海盐芝士戚风就好。”陶灵芝点了最不会出错的款式。
“学姐呢？”江爱曦转向林薇。
“我跟灵芝一样吧，谢谢。”林薇笑着回答，眼神在江玉漓和陶灵芝之间悄悄打了个转。
点单完毕，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
林薇尝试打破僵局，笑着对江爱曦说：“江小姐，刚才的钢琴弹得太棒了，我和灵芝都听入迷了。”
“谢谢学姐！叫我爱曦就好啦！”江爱曦笑得灿烂，“其实主要是陈悦跳得好，我就是个背景板配乐。”她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满是自信和愉悦。
“你太谦虚了，”林薇说，“没有你的音乐，舞蹈就失去了灵魂。对吧，灵芝？”
突然被cue的陶灵芝连忙点头：“是的，音乐和舞蹈是相辅相成的。”她说完，下意识地抬眼，正好对上对面江玉漓看过来的目光。他似乎在安静地听着她们对话，墨玉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她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假装搅拌根本还没送上的水。
江爱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她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在自家哥哥和陶灵芝之间来回扫视，忽然开口：
“哥，你看人家灵芝多懂艺术。哪像你，来看我演出，全程面无表情，结束后就一句‘还行’，真没劲！”她故意嘟起嘴抱怨，实则是在给陶灵芝递话头，“灵芝，你评评理，我弹得难道只是‘还行’吗？”
陶灵芝猝不及防被拉入“战场”，脸颊微红，小声却坚定地说：“我觉得……非常精彩，远超‘还行’。”
江玉漓闻言，视线再次落到她泛红的耳垂上，端起服务员刚送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语气平淡无波：“客观评价需要避免个人情感倾向。”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妹妹，又像是在说陶灵芝。
陶灵芝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江爱曦却不干了：“哼！你就是嫉妒我有欣赏者！灵芝，以后我的演出都邀请你来，好不好？免得某些人不懂得欣赏。”
“啊？好……好的。”陶灵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林薇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嘴轻笑，觉得这对兄妹和害羞的学妹组合实在有趣。
甜品和饮料很快送了上来。精致可爱的造型暂时缓解了话题的走向。陶灵芝小口吃着戚风蛋糕，绵密的口感和微咸的海盐确实很好地中和了甜腻。
期间，江爱曦和林薇聊起了音乐学院的各种趣事，气氛活跃了许多。陶灵芝偶尔附和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安静地吃东西。
她注意到，江玉漓几乎没动面前的甜品，只是慢条斯理地喝着冰美式，偶尔会在她们聊天间隙，插入一两个极其简短的问题或评论，往往一针见血，显示出他即便在放松场合也保持着的思维习惯。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他沉默不语，也让人无法忽视。那清冽的雪松气息，似乎也隐隐压过了甜品的香气，萦绕在陶灵芝的鼻尖。
就在陶灵芝以为这次聚会就会在这种“一半热闹一半安静”的模式下结束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偷偷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学姐发来的短信：
「学妹！！！这位江先生到底什么情况？你们怎么认识的？他看你的眼神绝对不简单！从实招来！」
陶灵芝的脸“轰”一下又红了，做贼似的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心虚地抬眼，却发现江玉漓不知何时正看着她，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他的目光沉静，却让她有种被看穿的心慌。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她几乎是弹射起步，逃离了这个令人呼吸困难的卡座。
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陶灵芝看着镜子里脸颊绯红的自己，深呼吸。学姐的短信像一颗炸弹，炸得她心慌意乱。
他看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同吗？她怎么没发现？
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走回座位。却发现江爱曦正拿着她的《东亚稀有菌类图谱》在翻看——那本书她习惯性带在帆布包里，刚才拿纸巾时不小心带了出来。
“哇，灵芝，你这本书好酷啊！这些蘑菇长得好奇特！”江爱曦饶有兴致地指着一种颜色鲜艳的蘑菇图片，“这个能吃吗？”
“不能！”陶灵芝赶紧走过去，解释道，“这个有毒，而且毒性很强。”
“哦……”江爱曦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忽然把书递到江玉漓面前，“哥，你看这个，像不像你之前那个项目想用的那种不规则孔洞设计？”
江玉漓的目光落在书页上那朵形态奇特的菌类照片上，又抬眸看了一眼紧张走过来的陶灵芝。
他看了一会儿，还真的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嗯，菌盖的脉络和孔隙分布，确实有点意思。”
陶灵芝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真的会从建筑设计的角度去看待一朵蘑菇。
江爱曦得意地笑了：“看吧，我就说你们能聊到一块去！一个真去找蘑菇，一个真从蘑菇里找灵感！绝配！”
“爱曦！”陶灵芝和江玉漓几乎同时开口，一个带着羞涩的阻止，一个带着无奈的警告。
话音落下，两人都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陶灵芝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视线。
江玉漓也垂下眼眸，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薇学姐在一旁努力憋着笑。
江爱曦看着哥哥微妙的反应和陶灵芝红透的脸，露出了一个计划通的笑容，心满意足地合上了书，递还给陶灵芝：“好啦好啦，不说了，吃甜品吃甜品！”
聚会最终在一种微妙而甜腻的气氛中结束。
江玉漓自然地买了单。四人走出甜品店，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甜香。
“学姐，灵芝，你们怎么回学校？”江爱曦问。
“我们坐地铁就好。”林薇赶紧说。
“嗯。”江玉漓点头，并没有提出要送，这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道别时，江爱曦热情地拉着陶灵芝的手：“灵芝，下次我来学校找你玩哦！或者你看野外采样能不能带我一个？我觉得超有意思！”
“好……好啊。”陶灵芝只能答应。
江玉漓对林薇微一颔首，然后目光落在陶灵芝身上，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声音比晚风稍暖一丝：“路上小心。”
“……谢谢江先生，再见。”
看着那对兄妹转身离开的背影，一个高大清冷，一个娇小活泼，融入了傍晚的人群中。
林薇终于忍不住搂住陶灵芝的肩膀，激动地低语：“快！从实招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他绝对对你有意思！我以我多年的恋爱经验担保！”
陶灵芝没有回答，只是摸着包里那本厚重的图谱，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句“有点意思”和“路上小心”。
口腔里海盐芝士的微咸和甜似乎还未散去，而鼻尖，那缕清冷的雪松气息，仿佛缠绕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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