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政策研究室的灯亮到深夜。林小晚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是关于京州开发区土地审批流程的梳理报告,字里行间藏着她白天在高育良办公室没说透的细节——丁义珍主导的几个项目,容积率调整文件上的签字日期,都与某几家企业的资金到账时间高度吻合。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是高育良办公室的内线。
“报告整理得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深夜特有的沉缓,少了白天的官场威仪,多了几分普通人的松弛。
“育良书记,还在核对几组数据,确保引用的审批案例都有存档可查。”林小晚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我这把老骨头,觉少。”高育良轻笑一声,“你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政策研究室在三楼西头吧?”
林小晚愣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外,对面省委主楼的灯光大多已熄,只有高育良办公室那扇窗还亮着,像暗夜里的一个坐标。“是,您也还没休息?”
“在看你之前发表的几篇论文,关于地方政府债务风险的。”高育良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观点很锐,敢说真话,这在当下不容易。”
林小晚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高育良的习惯,对陌生下属总会先做足功课,这份“夸奖”里藏着审视。“只是做了些基础研究,比起您在《政法论丛》上的文章,差远了。”
“学术讨论,不分高下。”高育良话锋一转,“丁义珍的案子,陈海那边动作很快,但阻力不会小。你的报告里,关于土地出让金流向的部分,不用写得太直白,给我一份初稿就行,我来把关。”
这是在暗示她避开公开渠道,林小晚立刻明白:“明白,我整理好直接送到您办公室。”
“不用急,明天上班再说。”高育良顿了顿,补充道,“楼道里暗,下班时让保安送你到门口。”
挂了电话,林小晚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高育良的关心很克制,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照,却又精准地卡在上下级的界限里,挑不出半分逾矩。她起身去倒热水,路过窗边时,又看了眼对面那扇亮着的窗,灯光下隐约能看到一个伏案的身影,脊梁挺得笔直。
第二天一早,林小晚把打印好的报告送到高育良办公室。他正在批阅文件,抬头示意她把报告放在桌角,目光落在她眼下的淡青色上:“熬到很晚?”
“还好,数据核对清楚了才放心。”林小晚没多解释,“里面夹了张便签,标了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企业,都是丁义珍在开发区时的‘常客’。”
高育良拿起报告,翻到夹着便签的那页,指尖在“山水集团”四个字上停住。“赵瑞龙的公司?”
“是,他们在京州拿的三块地,都绕开了公开招拍挂。”林小晚站在办公桌前,姿态端正,“我查了当年的会议纪要,每次都是‘特事特办’,签字栏里有李达康同志的批文,也有丁义珍的经办签字。”
高育良抬眼看向她,眼神深邃:“你连会议纪要都调出来了?政策研究室有这个权限?”
“是托档案馆的同学查的,按规定,五年前的非涉密文件可以申请查阅。”林小晚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这越界了,但案子牵涉重大,想着多些依据总是好的。”
高育良没说话,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比上次和陈海谈话时快了几分。片刻后,他把报告合上:“做得好。但记住,以后这种事,先跟我打招呼。保护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里的关切不再像昨夜那样隔着距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林小晚心里一动,低头应道:“谢谢育良书记提醒。”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祁同伟笑着走进来:“老师,忙着呢?我刚从赵书记那儿过来,他让我问问丁义珍的案子……”话没说完,他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林小晚,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这位是?”
“政策研究室的林小晚同志,很能干的年轻人。”高育良介绍得简洁,没提报告的事,“小晚,这位是省公安厅祁厅长。”
林小晚礼貌颔首:“祁厅长好。”
祁同伟打量着她,又看看高育良,笑容里多了些意味深长:“育良书记身边总是能发现人才。”他转向高育良,压低声音,“老师,赵立春书记那边刚才来电话,意思是……”
高育良抬手打断他:“到里间说。”
两人走进内间,门轻轻关上。林小晚识趣地退出办公室,关门前,她听到高育良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立春同志的意思我清楚,但汉东的事,得按规矩办……”
走廊里阳光正好,林小晚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发烫。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卷入这盘棋局,而高育良那句“保护自己”,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微小的涟漪。上下级的界限依旧清晰,但某种更复杂的情愫,已在这一次次的交锋与默契中,悄然埋下了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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