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哭一次
被迫成为政府秘密实验品的母亲, 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被改造成必须靠食用至亲血肉才能存活的怪物; 十年后我终于找到她,她却已吃掉三百多位无辜年轻志愿者; 当我自愿躺上她的餐盘,她却凭着残存意识在痛苦嘶嚎中啃噬自己四肢, 血肉模糊间我听见她喃喃道:“妈妈…终于…饱了…”
---
墙壁是一种冰冷的、渗出湿气的白,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腹腔内壁,无声地渗着黏液。空气凝滞不动,沉甸甸地压下来,混杂着消毒水尖锐的气味和一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甜腻腐败感,一丝丝,钻进鼻腔,黏在舌根。
光,从头顶惨白地泼下来,照亮房间中央那个巨大的、束缚着什么的金属笼,以及笼子前方,那张不锈钢的、带着固定束带的台子——餐盘。它们冰冷,反射着无机质的光,是这间纯粹功能性的白色囚室里唯二的异色。
我在等待。隔离服厚重闷热,心脏在肋骨下狂敲,每一次搏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监视窗后那些模糊的人影,是沉默的观众。他们允诺了这次会面,用十年追寻,用无数个日夜的恐惧与想象,换来这张“自愿献祭”的签字书。
沉重的气闸声嘶鸣着划破死寂。对面那面白墙无声地滑开,露出更深的黑暗。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气率先扑出,那是陈年的血和无法言说的秽物混合的味道。
她出来了。
一个……巨大的、蠕动的、无法名状的肉块。几乎看不出人形,像是一堆被胡乱拼凑、过度生长的苍白脂肪与肌肉,表面覆盖着稀疏、黏腻的毛发,缓慢地、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出来。多条粗大的金属软管从她背脊、后脑接入,延伸回黑暗里,随着她的移动微微晃动,输送着维生的液体或是别的东西。
她的头颅深陷在那堆蠕动肉山的顶端,几乎被埋没。但我看见了。在那堆扭曲的、非人的组织缝隙里,我看见了半张脸。那皮肤灰败松弛,眼窝深陷,可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正透过污浊的黏液,死死地、聚焦地,看向我。
没有完全被兽性吞噬。那里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碎裂的痛苦海洋,是清醒着坠入永劫的疯狂,还有一丝……一丝被我死死认作是 recognition 的微光。
她喉咙里发出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咯咯声,像是破损的风箱在拉扯,混杂着湿漉漉的、渴望的吸吮声。她被某种不可抗拒的指令,或者说她身体里那只饥饿的魔鬼,驱动着,挪向房间中央的那个不锈钢餐盘。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我。那目光里是滔天的饥饿,是能把一切都撕碎吞噬的本能,但同时,又浸泡在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悲痛里。
我没有犹豫。走向那张冰冷的台子。金属贴着我的后背,寒意穿透衣料。自动束带“咔哒”轻响,锁住了我的手腕、脚踝、腰腹。我被固定在这祭台上,正对着她。
她停在了笼边,离我不过数米。那庞大的、散发着死亡与饥饿气息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腐烂的嘴唇咧开,露出黑黄交错的、尖利的牙齿,黏稠的唾液成股滴落在地,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那咯咯的低吼变得急促,充满了迫切的、狂躁的欲望。
监视窗后的人似乎调整了什么。她背上的软管猛地绷紧了一下。一声极端痛苦的尖啸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那不是人类的声音,也不是野兽的,是来自地狱缝隙的摩擦声。
那声音刺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妈……”我试图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是我……”
她似乎听懂了。那巨大的痛苦在她的眼睛里爆炸开来,几乎要淹没那疯狂的饥饿。她向前猛地一冲,又被无形的笼子和体内的某种挣扎拉住。
然后,我看到她抬起了……一条手臂。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臂,更像是一段臃肿的、末端带着变异利爪的肢体。
但她没有伸向我。
那利爪,带着一种决绝的、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猛地抓向了她自己的身体!
“噗嗤——”
血肉被轻易地撕开,发出沉闷而湿漉的可怕声响。暗沉发黑的血、黄色的脂肪、扭曲的肌肉纤维,瞬间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
她不是在攻击我。
她在撕扯她自己!
剧烈的痛苦让她全身的肉块都在疯狂震颤,但那自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止!另一只变异的爪子也加入了,疯狂地抓挠、撕咬着自己的躯干、腹部……
“呃啊——!!!”那是她能发出的最接近人类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某种可怕决心的嚎叫。
暗红的、近乎黑色的血像泼洒一样溅开,染红了白色的地面,染红了她苍白的皮毛,也有几滴温热粘稠的,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被这突如其来、远超任何想象的恐怖一幕震得失去了所有声音和思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她在笼子里疯狂地、血腥地自我分解。
巨大的肉块被她自己硬生生撕下,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但她不是吞咽,而是混合着血污吐出来,仿佛那是世间最污秽的毒药。
最后,她倒下了,半截身体几乎被她自己啃噬殆尽,残破不堪,躺在迅速扩大的血泊之中,微微抽搐。
那深陷的、属于我母亲的眼睛,穿过血污和逐渐涣散的迷雾,又一次看向我。里面的饥饿感消失了,被一种无边无际的、令人心碎的疲惫和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温柔所取代。
寂静里,只有血滴落的嗒嗒声,和她喉咙里破碎不堪的、断断续续的气音。
我拼命挣扎着抬起头,束带勒进皮肉。
我听见了,那细微的、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的喃喃:
“妈妈…终于…饱了…”
血泊不再扩大。她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光,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