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缭绕在清虚宗外门弟子居所所在的栖霞峰间。灵气虽不比内门浓郁，却自有一番清幽景象。
云芷结束了一夜的打坐，缓缓睁开眼。她习惯性地抬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乳白色气流——那是她引气入体半月，好不容易才捕捉到的空灵根气息，飘渺难测，难以凝聚。
同院的几位女弟子早已结伴前往膳堂，无人唤她。她资质虽罕见，进境却最慢，在这初入仙门、人人争先的时刻，自然成了被遗忘的那个。
她并不在意，简单梳洗后，便独自一人向后山灵溪走去。那是她近日发现的地方，溪水淙淙，岸边生着几株宁神花，灵气较别处稍许浓郁些，更适合她这笨拙的弟子静心感应。
行至溪边，她选了一块光滑的青石坐下，摒除杂念，再次尝试引导那调皮的气流汇入丹田。
与此同时，在更高处的云巅，一道无形的流光悄然落下，化作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身影。
墨炎立于云雾之中，俯瞰着下方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宗门景象。他容颜绝世，眉眼间却凝着千年化不开的倦怠与寻觅的沧桑。三日前的星夜，他心口那枚以心头血温养的灵魂玉符骤然发烫，指引他跨越万水千山，终于再次锁定了她的方位。
清虚宗，栖霞峰。
他的神念如轻柔的水波，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小心翼翼地避开宗门内的几位老祖，急切地搜寻着那个刻入他魂魄的气息。
找到了！
神念定格在后山灵溪畔。
下一刻，他的身影自云巅消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溪边一株茂密的古树之后，气息完美地融入自然，仿佛他本就该在那里。
他看到了她。
一袭最简单的灰衣弟子服，勾勒出她纤细的背影。她正闭目打坐，侧脸线条柔和，长睫如蝶翼般垂下，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却又因迟迟无法引气成功而微微蹙着眉。
那般努力，却又那般……艰难。
与他记忆中第一世那位执掌乾坤、笑睨众生的女帝截然不同。
也与第二世那个温婉秀丽的绣娘、第三世那个飒爽利落的女镖师不同。
这一世，她是修仙者，云芷。
千年轮回，她换了无数身份容貌，唯有那灵魂的微光，依旧让他一眼万年，心口滚烫，痛楚与甜蜜交织蔓延，几乎让他难以维持隐匿的状态。
他的小陛下，这一世，他终于……赶上了吗？
他看得痴了，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失而复得的梦境。
就在这时，云芷似乎遇到了难关，周身气息一乱，那缕好不容易凝聚的白气骤然溃散。她猛地睁开眼，泄气般地轻轻“啊”了一声，肩膀垮了下来，脸上写满了沮丧。
“唉，又失败了……”
她无意识地嘟囔出声，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这声轻叹，如同羽毛般轻轻搔过墨炎的心尖。
他几乎是想也未想，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
一缕精纯至极、却被他刻意柔化过的灵气，自他指尖溢出，悄无声息地融入溪畔的空气中，如同春日暖阳，温柔地包裹住云芷。
正垂头丧气的云芷忽地一怔。
只觉得周身原本难以捕捉的灵气忽然变得温顺起来，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自发地、涓涓细流般向她涌来，透过肌肤，缓缓汇入那干涸的经脉之中。
过程顺畅得不可思议。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一缕乳白色的气流，正乖乖地沿着经脉游走，最终稳稳地落入丹田气海，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成功了？
她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惊喜和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因何而起。
溪水潺潺，微风拂过宁神花，带来清甜香气。四周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古树的枝叶，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像是被风温柔地推了一把。
云芷眨了眨眼，疑心自己看错了。她收回目光，再次感受着丹田内那丝微弱的气感，嘴角忍不住一点点扬起，绽出一个纯粹而开心的笑容，宛如晨曦破开云雾，瞬间点亮了她略显苍白的面容。
树后，墨炎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才能按住那颗因为她的一个笑容而疯狂悸动、几乎要撞出胸膛的心脏。
千年孤寂，仿佛在这一笑中，得到了唯一的救赎。
他看着她重新闭目，巩固修为，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情愫。
这一次，绝不会再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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