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几场大雨彻底把冬天送来,近几天天意外的晴朗起来,山谷里的风变得异常干燥,呼啸着带走所有水分。
夕阳西下,室内变得昏暗,几乎要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胡博点燃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他打量着桌上摆着的信封,华贵的羊皮纸和精美的信戳,这些无一不透露出寄信人高贵的社会地位。信封已经被撕开,信纸静静躺在煤油灯下供人检阅,漂亮的花体字和适当的用词透露出对方不凡的学识。
“布兰切特……”胡博盯着信封上的署名,嗓音沙哑地似乎被砂纸打磨过。这封信是为谁所来已经明了。
他脑海里闪过那个女孩从昏暗的走廊里冒出来的画面,心里没由来地冒出一股寒气。她像只怨气未散的小鬼。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生活了大半辈子,他经历过无头骑士生前作恶村子里的恐怖氛围,也亲手捆住他的遗体摘下他的头颅。
十几年前,他怀抱着幼小又古怪的女婴,也亲手把那块残缺的木板严丝合缝地嵌入地面。
严丝合缝……对,一直如此。
但从第一个身首异处的遗体出现时,敦威治看似平静的田园生活就出现了巨大的裂痕,作为村长,他必须尽自己最大所能去填补它。
这是他的职责,他必须那么做,无论牺牲什么。
哪怕……
胡博重重叹了一口气。木已成舟,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可是想起那个鬼魅般的女孩,心里总是有种不安的情绪在作祟。
自从那天起,那张走廊尽头出现的惨白小脸就经常出现在他梦里,搅得他日夜不宁,他忧心无头骑士再次杀人,他也怕自己的事情败露。
心绪已经被填满,却时时想起那个红发女孩。对方一次一次在梦境里提着头揭露丑闻,亲手击碎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
在不断地恐慌和梦境的假设中,胡博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生活在一个多么可怕、多么诡异的地方。
从出生那一刻起,没有一分一秒是安宁的,人们总处于一种微妙的恐慌中。这里的生活是多么不正常,多不正常……
是啊,正常人会亲手杀死自己的枕边人却没有丝毫忏悔之心吗?
周围密密麻麻的森林一层一层的包裹着这个地方,一年四季总是冷气森森。不可言说的秘密和莫名其妙的鲜血实在太多,缄默,沉闷,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他也习惯了。
再多一个也无妨。
胡博点点头,像是自我安慰似的。他张开手掌狠狠抓住桌上的信封和信纸,用最大的力气揉成一团,毫不犹豫地扔进燃烧着的壁炉里,顷刻间化为灰烬。
既然已经多了一个,那就再多一个。
克莱伊,算是报答敦威治对你的养育之情吧。
模糊的月光下,胡博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还有一件事要解决。
寒风凛冽,夜黑得像一股挥之不去的浓烟,没有任何声响,夜晚的敦威治静得吓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经历了那么多,大家连打开窗户瞟一眼的胆量都没有。
胡博脚步沉稳,面上带着无人能挡的坚毅,他缓缓地,走到了玛丽家门口。
关上大门,把一切都隔绝在外。如同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一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玛丽的卧室——也是丧命之地。
就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