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

入冬的京城本该是年味渐浓，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搅得人心惶惶。疫区被圈定在城南，每日都有百姓因染病倒下，谢云戟自请负责物资调度，连日来几乎没合过眼，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却依旧守在疫区外围的临时帐篷里，清点着源源不断送来的药材与粮食。

这日清晨，穗岁带着相府产业筹集的两车药材赶来。她没有穿平日里雅致的衣裙，而是换上了便于行动的素色短袄，头发紧紧束在脑后，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布巾，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看到谢云戟站在帐篷外核对清单，她快步走上前，将一张药材明细递过去：

穗岁这是库房里所有能用上的药材，还有些御寒的棉絮，都一并带来了

谢云戟接过明细，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只觉一片冰凉，不由得皱起眉：

谢云戟天这么冷，你怎么亲自来了？让管家送来便是。

穗岁亲自来才放心

穗岁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帐篷里堆积的物资

穗岁疫区缺人，我还带了些懂医术的伙计，或许能帮上忙。

两人并肩站在帐篷外清点物资，偶尔低声交流几句，话题多是“哪种药材用量大”“如何快速将粮食分发给百姓”，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处理寻常产业事务。可谁都没说，看到对方平安出现在这里，心中悬着的石头才悄悄落下——这些日子，谢云戟每次看到相府方向的炊烟，都会暗自松口气；穗岁每晚听到疫区传来的消息，都会忍不住担忧他是否染病。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流民的哭喊：

xx给点吃的！我孩子快饿死了！

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冲破了侍卫的阻拦，朝着物资帐篷冲来。人群混乱，有人脚下踉跄，朝着穗岁的方向倒来。

几乎是本能反应，谢云戟手臂一伸，将穗岁稳稳护在身后。他身形挺拔如松，挡在她与流民之间，手臂微微绷紧，带着戍边将军独有的威慑力，声音沉稳却有力：

谢云戟大家莫慌！物资都会分发给大家，切勿冲撞

流民被他的气势震慑，脚步顿了顿，侍卫趁机上前维持秩序。直到人群渐渐平静，谢云戟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他的手臂还护在穗岁身侧，两人距离极近，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草香，感受到她微微急促的呼吸。

他猛地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有些慌乱地解释：

谢云戟方才情况紧急，冒犯了

穗岁站在他身后，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方才被他护在身后的瞬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脊背的温度，还有那股将她与危险隔绝开的坚定，让她心头泛起一阵从未有过的踏实。此刻见他慌乱后退，她抬手拢了拢脸上的纱布巾，遮住泛红的脸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穗岁无妨，多谢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空气瞬间安静下来。两人目光相对，谢云戟看到她眼底未散的慌乱，还有那藏在纱布后的微红；穗岁则看到他眼底的紧张，以及那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远处传来侍卫的汇报声，打破了这份微妙的氛围。谢云戟轻咳一声，转身看向物资清单，指尖却有些发颤。穗岁低头整理着散落的药材，指尖却一遍遍回放着方才被他护在身后的触感，脸上的热度久久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