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赋予了它片刻心脏,风抹去了它漫长思源。
那是窗台上搁置许久的玻璃花瓶,瓶身蒙着薄薄一层灰,像被时光遗忘的旧物。
直到某个清晨,第一缕朝阳穿过云层,恰好落在瓶身的弧度上。瞬间,灰尘在光里跳起舞,玻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连瓶壁上几道细微的裂痕,都被晨光描上了温柔的金边。
我分明看见,阳光浸润的地方,花瓶像是有了呼吸,每一寸玻璃都在光影里轻轻起伏,那是属于无生命之物的、短暂却真切的心跳。
我开始每天为它擦拭瓶身,盼着晨光再次为它注入生机。
可连晴几日的天空忽然落了雨,风裹着湿冷的水汽撞在窗玻璃上,也撞向那只花瓶。等我察觉时,窗台上的光斑早已消散,花瓶重新变回了那只蒙尘的旧物,裂痕在阴雨天里显得格外清晰,再寻不到半点晨光停留过的痕迹。
风卷着窗帘晃动,像是要把空气里残存的暖意都彻底扫净。
后来我对着空荡的窗台发呆,指尖无意间触到瓶壁上的裂痕,忽然想起晨光里那跳动的光斑。
原来风能抹去的,不过是光留下的具象痕迹。
就像这只花瓶曾在朝阳里拥有心脏,那些被瞬间的美好击中的时刻,那些悄悄涌起的温柔心绪,早已藏进了记忆的褶皱里。
即便风把“思源”吹得无影无踪,只要再遇一束相似的光,那些鲜活的瞬间,便会在心底重新跳动起来。
我终究还是没有再刻意为它擦拭灰尘,只是偶尔路过窗台时,会多望两眼。
前几日整理杂物,翻出一块半旧的棉布,正是当初为它擦灰时用的,布料边缘已经起了毛球,指尖抚过,还能想起当初小心翼翼擦拭瓶壁的模样。
可我只是把棉布叠好,塞进了抽屉深处,没有再拿出来。就像接受了有些清晨注定阴云密布,有些心动本就留不住痕迹。
后来再遇晴天,阳光依旧会落在窗台上,只是不再执着于让哪件旧物重新活过来,毕竟光有光的轨迹,风有风的去向,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光停留时认真感受那片刻的温热,在风掠过之后,轻轻拍掉衣角的尘,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些没留住的“心脏”和被抹去的“思源”,本就是时光里最寻常的馈赠与告别。
今早拉开窗帘时,竟见一束晨光斜斜切进来,没有落在那只花瓶上,却在窗台角落的空花盆里,映出了一小片晃动的光斑。
那光斑随晨风吹动的窗帘轻轻晃着,像极了当初花瓶里跳动的模样,没有刻意的追寻,却在不经意间,为这寻常的清晨,添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
我看着那片光斑,忽然笑了。原来从不是光偏心,也不是风无情,不过是我们总执着于“留住”,却忘了时光本就是一场不断遇见又不断告别的旅程。那只蒙尘的花瓶,那块起球的棉布,还有曾在晨光里跳动的心跳,都是这场旅程里的印记。
不必刻意珍藏,无需苦苦追忆
它们会像空花盆里的光斑一样,在某个寻常的瞬间,带着熟悉的温度撞进眼里。
后来我在空花盆里撒了些花种,没再惦记它何时发芽,只是偶尔浇浇水。花瓶依旧立在窗台,灰蒙的瓶身偶尔也会被路过的阳光扫过,却再没让我生出擦拭的念头。
毕竟我已懂得,光会再来,风会再吹,而那些被时光带走的“思源”,早已化作心底的柔软,陪着我在每一个清晨拉开窗帘时,坦然迎接新的光斑,也坦然告别旧的痕迹。
这便是时光最温柔的安排,也是我们与过往最好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