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手里的铜炉“当啷”一声磕在地上,炭火溅出几粒火星。
她脸色煞白地抓住苏晚汀的衣袖:
云芝“小姐!定是安远王世子告了咱们的状!他昨夜在墙外等了半宿,见您没去,肯定恼了!”
苏晚汀却比她镇定。
她按住云芝发抖的手,指尖触到女孩冰凉的指尖时,忽然想起现代那个总在她加班时偷偷放一杯热牛奶在桌角的实习生。
苏晚汀“别怕。”
她拍了拍云芝的手背,起身理了理衣襟,
苏晚汀“去取那件石青色的裙子来,领口绣暗纹的那件。”
那石青色衣料泛着温润的缎面光泽,暗纹里藏着若隐若现的缠枝莲纹,针线细密得如同春日细雨。
柳町霜去年亲手为她绣的这件衣裳,说看着沉稳,见长辈或有正事时穿正好。
原主嫌颜色老气,压在箱底从未动过,此刻穿在身上,深若潭水的石青色衬得肤色胜雪,衣袂流转间,倒真有几分世家嫡女的端庄。

往前厅去的路上,廊下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
苏晚汀瞥见假山后闪过一抹藏青色的身影,是兄长苏明轩。
他刚从吏部回来,朝服还没来得及换,见了她便快步迎上来,压低声音道:
苏明轩“晚汀,是李德全李公公,陛下身边最得力的人。你...”
他想说“别任性”,却在看清妹妹眼神时把话咽了回去。
那双眼睛里没有往日的慌乱痴缠,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平静,像深潭里的水,看着浅,底下却藏着千钧力道。
苏晚汀“兄长放心。”
苏晚汀轻声道,
苏晚汀“我知道分寸。”
苏明轩盯着妹妹从容不迫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角。
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让他恍惚,她什么时候学会这样不卑不亢的应对?可眼底又忍不住泛起担忧,该不会是强撑着的吧?
这孩子从小就报喜不报忧,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正胡思乱想着,妹妹忽然回头冲他笑了笑,那抹笑意却没到达眼底,苏明轩心猛地一紧,这丫头果然还是他记忆里那个倔强的小孩。
但不得不承认,看着她在人前镇定自若的模样,苏明轩愣了愣。
前厅内,檀香萦绕。
皇帝身边的红人李德全身着玄色色蟒纹袍,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太师椅上,明黄圣旨置于膝头,嘴角挂着程式化的笑。
苏丞相苏仲文与夫人柳町霜并坐在侧面的太师椅上,苏仲文骨节分明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茶盏边缘,茶盏底部在红木桌面上划出细微的声响,昭示着这位朝堂重臣难得的失态。
柳町霜捏着绣着并蒂莲的锦帕,指尖泛白,锦帕在膝上被绞出深深的褶子,似她此刻揪成一团的心。
两人腰背绷得笔直,强撑着世家风范,目光却时不时扫向李德全手中的圣旨,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将满心对女儿的担忧死死压在眼底。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铜环撞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苏晚汀提着石青色裙摆跨过门槛,金线绣的云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她腕间的玉镯随着步伐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春日里檐角的风铃。
李德全“苏小姐来了?”
李德全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李德全“那咱家就宣旨了。”
昨儿还听说这位苏小姐为了安远王世子寻死觅活,今日瞧着却脊背挺直,神色淡然,石青色的褙子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倒像是换了个人。
苏晚汀跟着父兄跪下时,膝盖触到冰凉的青砖,忽然想起现代母亲下葬那天,她也是这样跪在墓前,听着亲友们虚伪的安慰,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
而此刻,身边父兄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柳町霜的裙摆轻轻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熟悉的兰花香。
那是家人的味道。
李德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丞相嫡女苏晚汀,温婉贤淑,性资敏慧,特将其指婚于永宁侯世子萧承宇。择吉日完婚,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