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磨磨蹭蹭地起身,膝盖处的绸缎沾了层灰,却顾不上拍。
他走在前面,脚步虚浮,时不时回头瞥苏晚汀手里的账册,眼底的狠厉混着慌乱,像团烧得半灭的炭火。
锦绣阁的库房在铺子后院,推开沉重的木门时,一股混杂着樟脑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库房里没开窗,只挂着两盏昏暗的油灯,光线里浮着细小的尘埃,照亮一排排堆叠的木箱,箱身上贴着褪色的标签,大多写着“蜀锦”、“云锦”的字样。
云芝“小姐,这里暗,我去多拿几盏灯来。”
云芝说着就要往外走。
苏晚汀“不必。”
苏晚汀拦住她,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亮一盏备用的油灯,
苏晚汀“借着光正好看清。”
她走到最靠近门口的一排木箱前,这排箱子标签上都印着“贡品蜀锦,冬月入库”,正是账册里王掌柜标注“安远王府代收”的批次。
钥匙插进铜锁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库房里格外清晰。
王掌柜的呼吸骤然急促,下意识往前凑了半步,又被苏晚汀的眼神逼得退了回去。
木箱被掀开的瞬间,苏晚汀眼底寒光一闪。
里面铺着的蜀锦,根本不是账册里写的“贡品级”:锦面的缠枝莲纹样歪歪扭扭,丝线粗细不均,用指甲轻轻一刮,竟还掉了些浮丝。
她随手抽出一匹展开,边角处甚至能看到织造时留下的线头,与前堂货架上摆着的普通蜀锦别无二致。
苏晚汀“这就是你说的贡品?”
苏晚汀将锦缎扔回木箱,声音冷得像冰。
王掌柜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辩解:
王掌柜“是...是安远王府那边出了差错!他们...说这批是备用的贡品,品相是差了些,但价格不能少...”
苏晚汀“差错?”
苏晚汀冷笑,又接连打开旁边几个木箱,里面的蜀锦都是同样的劣质品,
苏晚汀“一箱子是差错,五箱子都是差错?王掌柜,你当苏家是好糊弄的?”
她蹲下身,手指在木箱底部摸索片刻,忽然触到一个小木盒。
打开木盒的瞬间,里面的东西让云芝倒抽一口冷气:几张泛黄的借据,上面写着“今借苏府锦绣阁银五千两,以蜀锦十匹抵账”,落款竟是萧景琰,日期正是去年冬月。
还有一封未寄出的信,开头写着“王掌柜亲启”,内容是让他继续拖延盘点,待事成之后,世子府必有重谢。
云芝“五千两...”
云芝小声念着借据上的数字,“
云芝小姐,这不是去年您让王掌柜转给安远王世子的银子吗?他竟说是用蜀锦抵账,还拿这些劣质货充数!”
苏晚汀将借据和信收进袖中,站起身时,正好瞥见王掌柜偷偷往后退,手还在往腰间的算盘珠串摸去。
那串算盘珠里,藏着个用来传信的哨子,是他早就备好的。
苏晚汀“王掌柜,你想给谁报信?”
苏晚汀的声音突然响起。
王掌柜手一抖,算盘珠“哗啦”掉了几颗在地上。
他知道瞒不下去了,索性破罐破摔:
王掌柜“是!我是给世子爷报信了!小姐您别忘了,去年那五千两是您亲自让我转的,如今您查账问责,是想撇清关系不成?”
苏晚汀“我让你转的是银子,不是让你用劣质蜀锦抵账,更不是让你把苏家的银子,填进安远王府的窟窿。”
苏晚汀步步紧逼,油灯的光映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
苏晚汀“你以为萧景琰会来救你?他连自己的借据都敢写,到时候只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身上,你信不信?”
王掌柜被她说得浑身发抖,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
王掌柜“不可能...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库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厮慌张的呼喊:
小厮“不好了!安远王世子来了,说要找小姐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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