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静静地躺在床上,右手心火辣辣地发烫,红肿的皮肤一碰就带来一阵刺痛。他无意识地揉着,指尖轻缓地在掌心打转。床边的助眠视频低声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和讲解声在耳边缓缓流淌,却像是一层薄纱,根本遮不住他脑海里的清醒。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尖锐得像是要撕破夜空。那声音,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每一阵都重重敲在他的神经上。
宋卿失眠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拉回那个闷热的夏夜。高三的教室里,空气里混杂着粉笔灰和汗水的味道,繁重的学业像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对未来迷茫得可怕,像是身处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连光都找不到。某个百无聊赖的夜晚,他在同好贴吧里遇到了虞宁。两人像孤独漂泊的星球,突然找到了彼此的引力。他们聊课业、聊人生、聊理想,从喜欢的书到未来的规划,无所不谈。那时的宋卿,觉得自己像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仿佛没人需要他。而虞宁的出现,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也有存在的意义。
宋卿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他的谈吐与虞宁几乎不相上下,但骨子里的青涩又暴露了他的高中生身份。他身上有种独特的魔力,深深吸引着虞宁。虞宁对他满心好奇,总想把这个古怪又正常的人彻底琢磨透。
那时的虞宁刚满二十八岁,已经是江大最年轻的教授。不少人对他嗤之以鼻,但他从来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他的眼神如同一潭死水,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可说不焦虑是假的。虞宁经常熬夜伏案工作,困意袭来时,握着笔就直接睡着了。那段日子,他总爱找宋卿算塔罗牌。宋卿哪里懂什么塔罗牌?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运气好的时候,他能蒙对几个牌意;运气不好时,就凭虞宁平时分享的琐事胡乱解释一通。神奇的是,他总能把事情往好处说,给虞宁一些情绪价值。宋卿心想,这怎么不算凭本事赚钱呢?
等虞宁考取教师资格证后,宋卿已经从他那儿“坑”了将近八百块。有一次,原本三十的塔罗占卜,宋卿故作难为情地给他打折到六十。
虞宁生得极好看,阴柔之美让人心动。他随意地把长发扎在脑后,浑身散发着文艺气息,不少女生为他倾倒。他的课总是座无虚席,哪怕只是为了看他的脸,学生们也愿意来听几节专业课。
事实证明,虞宁确实配得上教授这个头衔。他带的第一批研究生,一年内就在各类竞赛中斩获无数奖项。不少学生想拜入他的门下,但他严苛的标准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直到宋卿出现之前,除了最初收的两个学生,再没人能进入他的研究团队。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溜进来,在墙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宋卿望着那些晃动的光点,忽然想知道,此刻的虞宁是否也在某个地方,看着同一轮明月。
虞宁静静望着窗外的月亮,手指轻抚着印有“宋卿”二字的檀木戒尺,思绪飘远,想起了这小子第一次挨揍的情景……
那时的宋卿刚满十九岁,怀揣炽热的心,对未来充满希望。他在课堂上积极回答问题,成绩稳居第一,大二就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校内外拿了不少奖。虞宁看着这个曾对前途迷茫的小孩如今有了追求,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和自己当年如出一辙。
有一天下雨,虞宁看见宋卿抱着校园里一只残腿的猫,冒着雨一路小跑回宿舍。他自己浑身湿透,猫却一根毛都没湿。虞宁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情,破天荒收下了这个学生。
拜师那天,宋卿跪在地上敬茶。虞宁接过茶,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他抿了一口,那可是自己珍藏的大红袍,可宋卿泡出来的味道简直像刷锅水,还加了一朵菊花,模样滑稽得像宋卿屁股要开花。
“我规矩不多,主要就几条,”虞宁冷声说道,“一,禁止违法乱纪;二,洁身自好,毕业前不许喝酒抽烟;三,不得恶意竞争;四,尊师重道。”
尤其是“尊师重道”四个字,虞宁咬得极重。
“知道了老师。”宋卿低头,声音虚渺,显然心不在焉。虞宁看着这个立规矩还敢走神的小崽子,心中暗恼:糟蹋他的茶,立规矩时走神,每一条都在挑战自己的权威。真想让他屁股开花。
“要遵纪守法,不得违法乱纪。”虞宁严肃提醒。
“嗯,知道了老师,好的。”宋卿赶忙回答。
“要洁身自好,不得在毕业前抽烟喝酒。”
“好的老师。知道了。”
“不得恶意竞争。”
“嗯,好的老师,学生谨记。”
“要尊师重道。”
“嗯,老师。”
“把戒尺拿来,我要你屁股开花。”
“嗯,知道了老师……嗯?”宋卿一下子愣住了。
虞宁瞧着呆愣的宋卿,心里冷笑:拜师第一天就敢挑战权威,行,那就满足你想挨板子的愿望。
“修仙来了?我看是您这宋主席架子大,还是这屁股能挨的板子多。”虞宁的声音像裹着冰碴子一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