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最后砸进现实的，是鼻腔里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冰冷。
沈薇薇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粗糙的木质屋顶，蛛网在角落黏腻地挂着。身下硬得硌人。
她撑着坐起，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低头，是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细瘦的手腕上还有几道新鲜的青紫掐痕。
剧烈的头痛袭来——修仙爽文《九天玄女》，炮灰女配沈薇薇，痴恋男主楚琰，针对原女主林素问，死无全尸。她现在就是那个沈薇薇。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心脏，又被更汹涌的狂喜取代。
她记得所有剧情！尤其是原女主林素问那逆天改命的起点——那枚此刻还躺在沈家后山废弃祠堂的黑色指环，上古空间神器“须弥芥”！
沈薇薇连滚带爬地扑向后山祠堂，在供桌下疯狂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环状物。刺痛传来，血珠被吸收。
嗡——
灰蒙蒙的空间在她意识中展开，一口枯泉，一株萎靡幼苗。
成功了！女主的金手指，是她的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一个最精明的幽灵，凭借“剧本”提前埋伏。
清河镇荒山洞穴里的洗髓灵草？她提前两个时辰摘走，不留痕迹。林素问按照“剧情”赶来时，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普通山洞，虽失落于一无所获，却只当自己运气不好或记错了地点，默默离开。
黑风山脉边缘那重伤的烈焰豹？她远远等到它咽气，挖走内核，迅速处理现场。林素问后来发现妖兽尸体时，虽疑惑于内核为何不见（猜测被其他妖兽或修士取走），但也仅此而已，剥下些有用兽材便走了。
甚至原著里男主楚琰一次微末的机缘——株生长在险峻崖壁、能略微强化经脉的雾隐花，她也冒险提前采走。楚琰日后途经那里，自然不会特意去看一株他“本该”不知道存在的灵花，对此毫无察觉。
每一次得手，沈薇薇都小心谨慎，确保自己是唯一的“幽灵”，不留下任何指向她的线索。林素问和楚琰，依旧沿着他们的命运轨迹前行，只是失去了那些原本能让他们初期更顺畅、根基更扎实的关键“助力”，他们的路，无形中变得更艰难了些，但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修仙之路本就坎坷。
洗髓灵草淬炼了杂质，烈焰豹内核换来的灵石让她勉强引气入体。
终于，云渺仙宗开山收徒之日。
霞光万道，仙鹤清唳。汉白玉登仙长阶上挤满了激动忐忑的少年少女。
沈薇薇站在人群中，深吸一口气。她穿着用最后积蓄换来的细棉布新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体内那点微弱的灵力流转让她多了几分底气。须弥芥指环化作的纹印在指尖微微发热。她比原著同时期那个同样刚引气入体的林素问，根基似乎还略强了半分——毕竟，那株洗髓草的效果确实不错。
她目光下意识地掠过人群，看到了林素问。那个真正的“天选之女”，穿着打补丁的旧衣，安静地站在角落，身形单薄，脸色因赶路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清亮坚定，透着不服输的韧劲。——她的修为进展果然因机缘被夺而明显慢于原著，此刻似乎还未正式引气入体，只是身体比凡人略强些。
沈薇薇心里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压下。她又看到了楚琰。少年身姿挺拔，穿着锦缎劲装，眉目英挺，带着几分出身修仙家族的矜持与冷淡，正与旁边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的少年交谈，目光从未扫向沈薇薇这个方向。
他们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她安全地藏匿于人群之中，手握先机。
“下一个，沈薇薇！”
清越的唱名声响起。
沈薇薇定了定神，脸上挂起练习过无数次的、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期待，一步步走向山门前那枚悬浮着的巨大测灵石碑。
冰凉的碑面触手可及。
来了。她命运的转折点。只要测出灵根，哪怕只是三灵根，凭借先知和空间，她也能一步步抢占更多资源，将林素问和楚琰彻底踩在脚下！
她缓缓将手掌按了上去。
碑身微震，一道黯淡的土黄色光芒率先亮起，占据了大半区域，接着是一道微弱几不可察的蓝色水光，以及一丝几乎要熄灭的绿色木光。
“沈薇薇，土水土七成，水木各一成半，杂驳…下下。”负责记录的弟子声音平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种灵根资质，在内门弟子眼中，与废人无异。
人群中响起几声细微的嗤笑。杂灵根，还是如此劣等的杂灵根，修仙路上几乎注定走不远。
沈薇薇脸色白了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原身资质本就极差——但亲耳听到这判定，还是让她心头一沉。不过没关系，她立刻在心里安慰自己，她知道哪里有天材地宝可以洗炼灵根提升资质！林素问后来就是……
她的思绪被一个冷冽的声音打断。
“杂灵根也能混进山门考核？云渺仙宗如今的门槛，何时这么低了？”
沈薇薇猛地抬头，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琰。他并未看她，仿佛只是随口对同伴发表评论，眼神里的倨傲和轻视却毫不掩饰。他出身高贵，天赋异禀（金系单灵根），天生就看不起这种资质低劣、仿佛来凑数的人。
这话像一记耳光，扇得沈薇薇脸上火辣辣的。周围的嗤笑声似乎更明显了些。
她咬紧下唇，指甲掐进掌心。强忍着屈辱和怒意，她告诉自己：别生气，他将来的一切都是你的！让他现在嚣张！
她低下头，想快步离开测灵碑，走向一边等待区域。
或许是因为心绪波动，或许是她刚刚引气入体灵力控制不稳，一丝极微弱的、不属于她自身土水木灵力的气息——那是她吞噬洗髓草和利用烈焰豹内核修炼后，未能完全化尽、沉淀在经脉深处的一丝极其微薄的异种能量——在她情绪激动时，无意中泄出了一丝。
这气息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不存在。高台上的金丹长老们毫无所觉，楚琰和他的同伴们也毫无所觉。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下台时，站在不远处等待测试的林素问却忽然轻轻“咦”了一声，秀气的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朝着沈薇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和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排斥感。
林素问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只是莫名觉得，这个刚刚测试完的、拥有杂灵根的女孩子，身上似乎有一丝让她非常非常不舒服的气息，那气息极淡，转瞬即逝，却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仿佛…仿佛某种她遗失了很久、很重要东西，被蒙上了尘埃，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当是自己连日赶路太过疲惫产生了错觉，或者单纯因为对方资质太差灵力浑浊让自己感觉不适。她很快收回目光，重新凝神，准备自己的测试。
沈薇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林素问那一瞬间的注视和蹙眉。
为什么看她？那是什么眼神？困惑？…厌恶？
不可能！她绝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林素问不可能知道！
沈薇薇的心跳骤然失序，一股冰冷的后怕顺着脊椎爬升。虽然理智告诉她一切都是巧合，是林素问的莫名其妙，但被原女主那样看了一眼，仍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到等待区角落，低着头，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先前因为熟知剧情而产生的优越感和安全感，在这一刻被楚琰的轻视和林素问那莫名的一眼击得粉碎。
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即使手握先知，掠夺了先机，她此刻依然弱小，依然身处底层。而那两个她视作猎物和踏脚石的人，即便暂时失去了部分机缘，他们本身的存在，依旧能带给她巨大的压迫和威胁。
测灵还在继续。
“楚琰，金系单灵根，纯净度九成！上上！”满场惊叹，楚琰面无表情，仿佛理所应当。
“林素问，水火双灵根，纯净度…呃…”记录弟子看着测灵石碑上突然爆发出红蓝交织、却异常纯粹甚至引动周围灵气微澜的光芒，愣了一下，“纯净度极高！疑似…疑似灵体加持？”
人群再次哗然。即便失去了提前改善体质、稳固灵根的洗髓草，林素问那被埋没的先天灵体资质，依旧在测灵碑下展露出了不凡！
高台上的长老们纷纷投来感兴趣的目光。
沈薇薇死死攥紧了拳头，指尖嵌入皮肉而不自知。
她看着光芒中心那个依旧有些茫然却难掩光彩的少女，看着旁边傲然而立的少年，无边的嫉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再次将她吞没。
她抢了先，可为什么…他们依旧如此耀眼？
不，不行！他们的机缘，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气运！都必须是她的！全部都是她的！
拜入仙门只是第一步。她的掠夺之路，才刚刚开始。
她低着头，掩去眼底翻腾的剧烈情绪和近乎疯狂的决心。
无人知晓，这个资质低劣、刚刚受辱的杂灵根少女，心中正燃烧着怎样贪婪的火焰，又计划着怎样窃取他人命运的阴谋。
天道昭昭，因果不虚。但此刻，她深信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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