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仙阁 暗潮初现**
琉璃阁的山门之内,别有洞天。
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凝成实质,化作淡淡的乳白色雾气,在山峦楼阁间缓缓流淌。奇花异草点缀于玉阶旁、飞檐下,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幽香。远处有飞瀑如银练垂落,轰鸣声隔着遥远距离传来,反而更衬得近处清幽静谧。仙鹤与不知名的灵禽在空中优雅地盘旋,发出清越的鸣叫。
若非亲身从那般惨烈魔域中逃脱,众人几乎要以为方才经历的一切才是一场幻梦。
张青三位长老在前引路,神色虽疲惫,却强打着精神,姿态放得极低,不时为沈薇薇介绍沿途景致与重要殿宇。
“沈道友,苏姑娘,这边请。前方是迎宾所用的‘流云轩’,已命弟子先行前去打理,二位可暂歇片刻。”张青指着一条通往侧面山峰的玉石小径,小径尽头,几座精巧的楼阁在云雾中露出飞檐一角。
然而,未等他们走向流云轩,一道迅疾的流光自主峰琉璃峰方向射来,眨眼间便落在众人前方不远处,光华敛去,现出数道身影。
为首者是一位身着深紫色法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中年修士,其气息沉凝,赫然也是一位金丹后期修士,与张青在伯仲之间,但其眉宇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他身后跟着四名气息不弱的弟子,皆是筑基后期或圆满修为,神色肃穆。
“马长老?”张青见到来人,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随即拱手道:“何事劳你亲自前来?”
那被称作马长老的修士目光快速扫过狼狈的幸存人群,尤其在沈薇薇和苏婉这两个陌生面孔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惊疑,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对张青沉声道:“张长老,听闻秘境惊变,阁主与诸位长老已在‘琉璃殿’等候,命你即刻前往禀明详情。至于这二位……”他的目光再次转向沈薇薇,“阁主有令,请二位贵客同往大殿一叙。”
他的语气虽算得上客气,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与其说是邀请,更像是命令。那四名弟子也隐隐站定了方位,看似无意,却恰好封住了通往流云轩和其他方向的去路。
张青眉头微皱:“马长老,沈道友与苏姑娘于我琉璃阁有救命大恩,更是挫败褚良阴谋、引领众人脱困的关键,若非二位,我等早已全军覆没。此刻理应好生安顿,待……”
马长老直接打断了他,语气加重了几分:“张长老!阁主与诸位长老正在大殿等候,事关重大,岂容延误?莫非二位贵客不愿见我琉璃阁主事之人?”这话看似在对张青说,目光却逼视着沈薇薇。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周围的幸存修士们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压力,纷纷噤声,目光在两位长老和沈薇薇之间逡巡,心中惴惴。苏婉下意识地靠近了沈薇薇半步,眼神警惕地看向那位马长老。
张青脸色有些难看,这马长老名为马奎,在阁中素来与他理念不合,且是主管宗门戒律刑罚的长老,权力不小,行事风格强硬。他如此急切地阻拦他们去流云轩,非要直接带去琉璃殿,其用意恐怕并不简单。
沈薇薇抬眸,平静地迎上马奎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让马奎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心悸,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在这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带路。”沈薇薇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清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马奎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干脆,准备好的诸多说辞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他深深看了沈薇薇一眼,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随我来。”
张青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暗叹一口气,与另外两位长老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跟了上去。
一行人转而向主峰琉璃峰行去。
越靠近主峰,灵气越发浓郁,沿途遇到的琉璃阁弟子也越多。这些弟子看到马长老亲自引路,身后还跟着衣衫破损、气息不稳的张长老等人,以及两个明显是外人的绝色女子,纷纷投来好奇与探究的目光,低声议论着。
“那就是从秘境里逃出来的人?”
“听说死了好多人,褚长老他……”
“那两个女的是谁?好像不是我们宗门的人。”
“马长老亲自来接,看来事情很大条啊……”
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更添了几分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苏婉传音给沈薇薇:“师姐,这个马长老,好像有点问题。他出现得太快,态度也古怪。”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沈薇薇回应依旧平淡,“静观其变,看这琉璃殿上,有何等人物。”
苏婉闻言,心下稍安,但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她能感觉到,这琉璃阁看似仙气缥缈,实则内部暗流涌动,远比面对秘境中的魔物更要复杂难测。
琉璃峰高耸入云,通体宛若七彩琉璃铸就,光华流转,美轮美奂。一条宽阔的白玉阶梯如同天梯般,从山脚直通峰顶的宏伟殿宇。阶梯两旁站立着值守弟子,个个气息精悍,神色肃穆。
登上漫长的玉阶,一座无比恢弘的大殿出现在眼前。
大殿同样以琉璃般的材质为主,辅以金银玉石,在阳光下闪耀着璀璨却不刺眼的光芒,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匾,以古篆书写着“琉璃殿”三个大字,道韵流转,威压隐隐。
殿门敞开,隐约可见内部空间极大,此刻已有不少身影坐落其中。
马奎在殿门前停下脚步,转身对沈薇薇和苏婉道:“二位请在此稍候片刻,容我进去通传。”
说罢,他示意张青三人与他一同进入大殿。
张青犹豫了一下,对沈薇薇投以一个歉意的眼神,低声道:“道友稍待。”便与马奎等人步入殿中。
殿门并未关闭,能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但具体内容听不真切。门口只剩下沈薇薇、苏婉,以及那四名马奎带来的弟子,如同看守一般站在两侧。
这番作态,已然带着几分下马威和审视的意味。
苏婉秀眉微蹙,心中不忿,却被沈薇薇用眼神制止。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对于修士而言,这短暂的等待本不算什么,但在这种情境下,却显得格外漫长且充满刻意的怠慢。
终于,殿内传来一个洪亮而略显苍老的声音:“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请入殿一叙。”
那四名弟子这才让开道路。
沈薇薇神色依旧平淡,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方才的冷遇,迈步踏入殿门。苏婉紧随其后。
一入大殿,顿时感到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身上。
大殿内部极其宽敞,穹顶高悬,绘制着日月星辰、仙神演法的壁画,四周有蟠龙金柱支撑。浓郁到极致的灵气几乎化为液态,呼吸间都感到修为有细微的精进。
正对着殿门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着月白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红润的老者,他气息渊深似海,赫然是一位元婴初期的大修士!想必便是琉璃阁的当代阁主,澄心真人。
左右两侧,坐着十余名修士,有男有女,年纪看起来都不轻,修为最低也是金丹中期,大多是后期,甚至还有两位气息格外深沉,已是金丹圆满,半只脚踏入元婴的存在。张青、马奎等人也坐在其中。
这些显然都是琉璃阁的核心高层长老。
此刻,这些长老们的目光复杂无比,充满了审视、好奇、惊疑,甚至还有几道隐藏得极深的忌惮与冰冷。
沈薇薇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落在那位澄心阁主身上。
澄心真人面容和煦,微笑道:“二位小友不必多礼。老夫澄心,忝为琉璃阁阁主。方才听张青长老粗略提及秘境中之惊变,闻之令人痛心疾首,更闻二位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救下我宗长老与众多同道,实乃义举,老夫代表琉璃阁,谢过二位。”
他话语温和,态度似乎颇为诚恳。
然而,未等沈薇薇回应,坐在右侧上首的一位面容枯槁、眼神阴鸷的长老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阁主,谢自然是要谢的。不过,秘境之事,事关重大,细节还需厘清。据张长老所言,褚良师弟……入魔叛变,与一诡异邪杖融合,酿成惨祸。但据老夫所知,那秘境中的煞气虽然后害,却从未能侵蚀金丹修士心神至此等地步,更遑论褚良师弟修为已至金丹后期,心志坚定。此事,未免有些蹊跷。”
他话语一顿,目光如鹰隼般射向沈薇薇,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而这位沈……道友,据说是凭空出现于秘境之中,修为高深莫测,手段非凡,却能恰好克制那魔物与煞气?这,是否太过巧合了?”
“李长老所言不无道理。”另一位面色红润、身材微胖的长老抚须接口,看似打圆场,实则语气同样充满探究,“非是我等怀疑二位,只是此事太过骇人听闻,关乎我琉璃阁清誉与秘境之秘,不得不谨慎。还请沈道友详细说明来历,以及……在秘境中所施展的,究竟是何种功法法宝,竟能克制那连我等都闻所未闻的邪魔之力?”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张青脸色一变,急忙道:“阁主,诸位长老!沈道友确是我等救命恩人,若非她,我等绝无生还可能!岂可如此质疑?”
那李长老冷哼一声:“张长老,你身受重创,心神激荡之下,所见所闻是否全然无误,尚需斟酌。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焉知这不是一出精心设计的苦肉之计?或许正是有人窥伺我宗秘境之秘,方才导演了这场大戏!”
此言一出,几位长老微微颔首,显然也有类似疑虑。
苏婉气得俏脸微红,忍不住想要开口辩驳,却被沈薇薇轻轻拉住。
面对这几乎是指责的质疑,沈薇薇终于抬眸,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位李长老和微胖长老,最后再次看向澄心阁主,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弧度。
“琉璃阁的待客之道,”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冰泉滴落玉盘,在大殿中清晰地回荡,“便是将救命恩人,置于公堂之上,严加审问么?”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原本带着审视与怀疑的长老,在与她目光接触的瞬间,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寒意,仿佛被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瞥了一眼。
“至于我的来历,”沈薇薇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你们,还没资格问。”
“你!”李长老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金丹圆满的威压瞬间爆发,向沈薇薇压迫而去!
然而,那足以让普通金丹修士色变的威压,到了沈薇薇身前三尺,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未能掀起。
沈薇薇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变化一下。
这一下,所有长老的脸色都变了!
澄心阁主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射出一抹精光,坐直了身体。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唯有沈薇薇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冰冷:
“与其质疑我,不如先查查,你们那位褚良长老,是如何在你们眼皮底下,被那‘渊髓邪杖’侵蚀入魔的?”
“还有,他潜伏宗门多年,暗中进行的那些……勾当,你们,当真一无所知么?”
“或者说,”她的目光如同冷电,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你们当中,是否还有他的……同谋?”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琉璃阁众位长老的心上!
包括澄心阁主在内,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