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至尊VIP包间的大门,雪莲悄悄拍了拍得财的胳膊,随即大方而又不失礼貌地走了进去,脸上挂着微笑,给人一种温柔但又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质。
不高傲,不谄媚,仪态恰到好处,这或许就是乡村姑娘除了个人能力以外,能够一跃成为集团重要人物、深得大亨赏识的重要因素之一。
尽管得财和雪莲分别7年之久,但曾经将近20年的相处让两个人之间的默契达到了旁人难以想象的程度。车上并没有讨论过多关于7年间的遭遇,也没有流露在外的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彼此都很清楚,活着,就这么静静坐着,感受对方在身边的气息,就是七年来的奢望。
对于得财来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本就是一种幸运,至于和雪莲之间朦胧的情愫,他从未想象,也根本不敢想象。作为一个街头小混混,谁也不能保证明天是不是被仇家砍死,后天干架会不会断个胳膊、少条腿,下个星期被帽子叔叔抓去请“喝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还好,连累雪莲啊!所以在男女感情方面,得财从未对雪莲有过任何表示,甚至常常躲着她,就担心自己哪天一冲动坏了人家的前程。
雪莲手上悄悄拍他胳膊的动作,得财心领神会。
看来这个饭局,有点难办了。
这是自打小时候起雪莲担心或者害怕时的惯性动作,这是对安全和保护的诉求,韩德才,是她心中唯一的靠山。
一切的细节都印证了得财一路上的心中所想,一个女孩,想要在这么乱的世道在大型企业上站稳脚跟,难免不会遇到一些“潜规则”。得财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商业大佬?土地大亨?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梨花村的地头蛇!
“常先生!您好!”
“陈总好!”
“张总!李总!大家好!”
雪莲逐一打招呼,笑颜如花,无论是语气、语调、语速,分寸都把握得极其到位,给人很好的舒适感。
得财跟在雪莲身后,脸上堆满笑容,象征性的表示问候。
“张小姐来了!你好你好!” 一个坐在副坐的中年男人款款起身,礼貌回应。
“这位是?”男人稍稍停顿,瞥了眼邋里邋遢的得财。
“哦,”雪莲堆出歉意的微笑,随即给出解释
“这是我司机,跟着我很久了,比较腼腆也没怎么在公司露过面,如有不便他可以先出去。”7年过去,雪莲的说谎能力和演技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说话内容也更加得体。
先强调得财和自己的关系,司机、雇佣很久,又表示可以出去。表面上给了司机回避的机会,可实际上怎么可以在这么喜庆的日子把接送张雪莲多年的司机喊出去呢。既驳了雪莲面子,又显得小气。
“原来是张小姐的贵客,坐坐坐,感谢先生多年接送我们公司的大经理啊!”男人对着得财客套了两句。
“这时间也到了,Boss怎么还没来呢。”男人皱了皱眉。
说话间,雪莲的小拇指轻轻一抽搐。
再小的动作逃不过得财的眼睛。
Boss?究竟是何许人也?
“再等等吧,Boss事业繁忙,来晚了也正常。”另一个男人提议。
众人点点头,接着开始商量公司内的事。
得财对房地产的事一窍不通,听了也是白搭,于是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这是他在东南亚当雇佣兵养成的习惯,稍有不慎,命丧黄泉!
他把所有事情往最坏的后果想,做好一切可能的准备,是他活着走到今天的重要原因。
除去桌椅,没有很好的掩体,楼层二楼,窗户紧闭,从进门的方向开始演算的话……
正当得财分析之际,门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意气风发,英俊的外表散发着狂妄的气息。
雪莲赶忙拍了拍得财大腿,得财瞬间会意,众人齐刷刷站起来,恭敬而又整齐。
“陆Boss!”
还好雪莲拍了下他!
得财心有余悸,要不然一个人干坐着第一个成现眼包!
陆峰,东星集团总裁,年仅25岁,美国留学后回国,是年轻一辈数一数二的天才级人物。
陆峰踩着定制皮鞋走进来,黑色衬衫领口松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冷白的皮肤,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暖光下晃出细碎的光,丝毫没有迟到的局促。
他扫了眼满桌等着的东星中高层,只抬手扯了扯西装外套,径直走向主位:“路上绕去看了眼江景地块的进度,来晚了。” 语气里没半点歉意,反倒带着理所当然的随意,像是让所有人等他是天经地义。
坐下,指尖叩了叩桌面,对身后的特助说:“把我带的那瓶罗曼尼康帝开了,分下去。” 他没看旁人递来的目光,视线落在菜单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上次说的那道黑松露焗龙虾,让厨房重做,别像上次那样,火候差了点意思。”
满桌人看着他俊朗却冷硬的侧脸,没人敢说一句不满 —— 毕竟东星的决策权攥在他手里,而陆峰这副嚣张模样,早随着斯坦福履历、接掌集团后的雷霆手段,成了内部人尽皆知的脾性。他抬手端起刚倒好的酒,抿了一口,才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却聚焦在雪莲身旁的得财,皱了皱眉毛,嘴角勾着点浅淡的笑,却没半分温度:“不等了,开始吧。”
“50周年的事我计划定在下周五,有什么疑问吗?”陆峰表面询问,话里话外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Boss,我们和材料公司的合作正处于焦点阶段,下周还有非常重要的研讨会,依我所看,公司成员很难分出精力。”副坐的中年男人微笑说。
“行,听你的,常先生”陆峰眉头一挑,话锋一转
“那么张女士旁边的,是合作方吗?”
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峰这话刚落,包厢里的笑声瞬间就没了,连筷子碰骨瓷盘的轻响都停了。雪莲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尖泛白,刚要开口:“陆总,他只是我司机……”
“我问他,没问你。”陆峰眼皮都没抬,声音里带着股子说不出的傲,跟刚才对常先生那点“客气”比,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的目光跟钉子似的钉在得财身上,扫过他洗得发毛的衣服,又落回他沾了点灰的运动鞋,嘴角勾了下,那笑比冰还凉:“张经理的司机?东星的司机都穿成这样?是我没给行政部拨置装费,还是你觉得,跟着张经理就能不守规矩?”
得财攥着裤腿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白了——在东南亚当雇佣兵时,刀架脖子上他都没皱过眉,现在却被人指着衣服挑刺,还是当着雪莲的面。他刚要抬眼,雪莲悄悄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眼神里藏着“别冲动”的意思,他才把那口气又咽了回去。
“怎么不说话?”陆峰身子往前倾了倾,定制西装的衣料贴在身上,衬得他更显张扬,“是觉得我说错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他忽然抬手,特助赶紧递过来个银质烟盒,陆峰抽了根烟出来,没点,就夹在指尖转着玩。
“这样吧,楼下就有家男装店,你现在过去,挑套200块以内的西装穿上再回来——别跟我说没钱,记张经理账上,也算我给张经理个面子。”
这话就跟巴掌似的甩在脸上——200块的西装,说穿了就是拿廉价货羞辱人,还特意提“记雪莲账上”,明摆着是说,你的体面,得靠雪莲来给。雪莲的脸瞬间就白了,刚要反驳,陆峰却先开了口,语气懒懒散散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张经理要是觉得为难,也成,让他现在出去等着,别在这杵着,影响大家胃口。”
满桌人都低着头,没人敢吭声——谁不知道陆峰护着张雪莲,可现在这架势,分明是故意跟这司机过不去。得财盯着陆峰夹烟的手,那手白净修长,戴着名表,跟他满是老茧的手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忽然想起当年在巷口,他攥着竹片护着雪莲的样子,心里那股火“噌”地就上来了,刚要站起来,雪莲却突然咳嗽了一声,手里的茶杯“当”地撞在碟子上,声音不大,却把他的动作拦了下来。
陆峰瞥了眼雪莲,又转回头看向得财,烟蒂在烟灰缸里按了按,火星溅起来,又很快灭了:“怎么?还想闹脾气?”他冷笑一声,
“我不管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在东星的地盘上,就得守我的规矩——要么现在去买衣服,要么滚出去,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