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美搜索“番茄小说”的小插曲，像一根细刺，短暂地扎了关雎尔一下，但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樊胜美确实下载了APP，甚至可能随手翻看了几眼，但显然，那浩如烟海的书库和并非她兴趣所在的内容，没能让她停留多久。她那点被勾起的、关于“写小说发财”的微弱好奇心，很快就被新的裙子、新的口红和新的相亲对象所取代。
关雎尔暗中观察了几天，见樊胜美没有再提起这茬，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性却提到了最高。她更加注意清理浏览记录，码字时一定确保房门反锁，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快递都直接寄到公司楼下快递柜。
暂时的风平浪浪静，让她得以将全部精力重新投入到疯狂的码字和数据的增长中。
《快穿：目标一个亿》仿佛搭上了顺风车，势头越来越猛。推荐位一个接一个，曝光度持续增加。关雎尔研究了平台的算法和读者口味后，精准地调整着剧情节奏，该打脸时绝不含糊，该苏爽时尽情挥洒，主角搞事业赚大钱的剧情写得飞起，牢牢抓住了目标读者的爽点。
成果是惊人的。
后台的收藏数以每天数百甚至上千的速度增长，很快突破了五万大关。评论区的热闹程度堪比菜市场，催更的、讨论剧情的、吵架的、表白作者的，刷新一下就能多出十几条。打赏也渐渐变得频繁，虽然单次金额大多不算巨款，但积少成多，再加上偶尔出现的“壕无人性”的万币打赏（换算人民币1000元），视觉和心理冲击力都极强。
最直观的体现，是稿费。
第四个月，她的稿费收入首次突破了一万五千元，几乎是她华鑫实习工资的三倍！当看到银行卡短信提示上那清晰的“¥15,289.41”入账时，关雎尔再次没出息地红了眼眶。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狂喜，而是夹杂着更多难以言喻的情绪——一种汗水被认可的欣慰，一种努力看到回报的踏实，一种……逐渐增长的底气。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着八千块存款，对着“一个亿”目标瑟瑟发抖、绝望无助的穿越者了。她正在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地凿开坚冰，开辟出一条或许狭窄、却真实存在的生路。
金钱带来的变化是细微而切实的。她依旧不敢大手大脚，但确实不再像最初那样苛待自己。她会买更新鲜的水果代替泡面里的蔬菜包，会在连续熬夜后点一份贵一点的外卖犒劳自己，甚至悄悄给自己买了一份商业医疗保险——这是过去的关雎尔绝不会想到、也负担不起的。
她依旧每天挤地铁上下班，但在人潮中，她感觉自己脚下的根似乎扎得更深了一些。面对上司的无理要求时，她心底那份隐忍的深处，似乎也多了一丝“大不了不干了”的底气——虽然只是微弱的、一闪而过的念头，但却是前所未有的。
这种变化，偶尔也会体现在她与22楼邻居的相处中。
有一次，邱莹莹又因为工作上的一点小事咋咋呼呼，抱怨上司偏心，抱怨同事难相处，末了哭丧着脸说：“唉，真想辞职不干了！可是下个月房租怎么办啊……”
若是以前的关雎尔，大概会感同身受地附和，一起发愁。但现在的她，听着邱莹莹的抱怨，心里却异常平静，甚至能以一种略带抽离的角度分析道：“如果真的做得不开心，或许可以试试更新一下简历，看看外面的机会？说不定有更好的呢？”
她说这话时，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邱莹莹身上罕见的冷静和沉稳。
邱莹莹愣了一下，眨巴着大眼睛：“更新简历？可是……万一找不到更好的怎么办？现在工作好难找的……”
关雎尔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经济独立而生的从容：“没关系，慢慢找，总会有机会的。反正……只要计划好，暂时饿不死的。”
邱莹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今天的关关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
就连和樊胜美聊天时，关雎尔也感觉自如了一些。当樊胜美再次抱怨某个相亲对象太小气，只请她吃了顿简餐时，关雎尔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是单纯地附和“是啊太抠门了”，而是会轻声说一句：“樊姐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其实……有时候自己赚钱自己花，反而更痛快。”
樊胜美当时正对着小镜子补妆，闻言动作顿了一下，从镜子里瞥了关雎尔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最终哼笑一声：“小丫头懂什么，自己赚那是辛苦钱，别人愿意给你花，那才是本事。”
关雎尔不再争辩，只是笑了笑。她知道樊胜美的价值观根深蒂固，但她已经开始在自己心里，构建起另一套截然不同的价值体系——一套建立在自身能力而非他人馈赠之上的体系。
当然，这种微妙的“底气”并非时刻存在。更多的时候，她依旧是被KPI压得喘不过气的实习生，是熬夜码字到头晕眼花的网文写手。那“一个亿”的目标依旧遥不可及，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横亘在前方。市场的风向、读者的口味变幻莫测，她时常会担心自己下一本书会不会扑街，担心现在的成绩只是昙花一现。
焦虑和自信，像一对孪生兄弟，在她心里交替占据上风。
但在那些因为数据增长而欣喜的时刻，因为收到读者长篇好评而感动的时刻，因为看到银行卡余额而安心的时刻，自信的天平，总会稍稍那么倾斜过来一点。
她开始允许自己做一些更长远一点的梦。
或许……真的可以买房子？不是2204那种，而是更大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可以安心码字、不用担心被任何人打扰的空间？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像野草般疯狂滋长。
她开始会下意识地点开房产APP，浏览一下上海的房价。那动辄数百万、上千万的数字依旧让她心惊肉跳，但不再像最初那样令人绝望。她甚至会偷偷计算，以她现在稿费的增长速度，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攒够一个小户型的首付。
算出来的数字依旧漫长，但不再是天文数字。
希望，像黑暗隧道尽头的那一点光，虽然微弱，却持续地亮着，吸引着她跌跌撞撞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键盘的敲击声，在深夜的2202房间里，依旧持续不断地响着。那声音里，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份沉稳的节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名为野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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