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引擎的结果页面在手机屏幕上冷冰冰地展开，一连串律所名称和律师头像映入眼帘，后面跟着令人咋舌的咨询费报价。樊胜美刚刚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扎了一下，迅速泄气。
现实的重压再次清晰袭来——即便只是初步咨询，也可能是一笔她难以承担的开销。而律师能否真正解决她家那个无底洞般的债务问题，更是未知数。
她颓然地放下手机，一种熟悉的、深沉的无力感包裹了她。靠自己，原来这么难。
就在这时，微信提示音轻轻响起。
是安迪。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号码，以及简短的一句：「郑律师，提我名字即可。他已了解基本情况，首次电话咨询免费。」
樊胜美盯着那行字，愣住了。安迪的效率高得惊人，且考虑得如此周到，甚至连她可能面临的经济窘迫都体贴地顾及到了。这种冷峻的精准和不着痕迹的善意，让她心头猛地一酸，是一种混合着感激、羞愧和巨大 relief 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犹豫太久，复制了号码，走到窗边，拨通了电话。
“您好，郑律师吗？我是安迪小姐的朋友，樊胜美……”
电话那头的男声专业而沉稳：“樊小姐您好，安迪大致和我说过了。请不用紧张，我们一步步来。首先，我需要您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您所了解的关于您哥哥债务的所有信息……”
在郑律师冷静的引导下，樊胜美开始努力回忆和复述：母亲转述的催债电话内容、她零星记下的平台名称、哥哥可能的借款金额和时间……
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梳理。郑律师不时打断她，询问细节， clarifying 法律关系。
“好的，樊小姐，根据您目前提供的信息，我的初步判断是……”郑律师的声音清晰而肯定，“第一，您和您的父母在法律上没有义务为您哥哥的个人债务承担偿还责任，除非你们签署了担保文件。第二，对方如果采取上门骚扰、恐吓威胁等方式，尤其是针对您年迈的父母，是明确的违法行为，您可以并且应该报警处理。第三，关于债务本身，需要先核实哪些是合规平台，哪些涉嫌非法高利贷。对于超出法律保护范围的利息，您可以拒绝支付……”
他没有给出不切实际的承诺，但每一句话都像一块坚实的砖，垫在樊胜美脚下，让她从情绪的泥沼中一点点拔出来，站在更坚实一点的地面上。
“那我……现在具体该怎么做？”樊胜美的声音依旧带着不确定，但已不再是全然的慌乱。
“首先，保持冷静，不要对方一威胁就妥协。其次，继续收集信息，尽可能拿到借款合同编号、具体金额、利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明确告知对方，他们的行为违法，若再骚扰您的家人，您将立即报警并向金融监管部门投诉。态度要坚决。如果需要，我可以帮您起草一份正式的律师函，作为警示……”
近半小时的通话结束后，樊胜美握着发烫的手机，心情久久无法平静。虽然问题远未解决，但郑律师提供的专业意见和清晰步骤，像一张粗略的地图，让她在迷雾中终于看到了几条可以尝试行走的路，而不是毫无头绪地原地恐慌。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哭泣和被动承受的樊胜美了。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出房间。邱莹莹正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到她出来，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樊姐，怎么样？”
“咨询了一位律师，”樊胜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有力，“情况比我想象的要清晰一些。我和我爸妈确实没有法律义务替我哥还债。催债的要是再来电话威胁，我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真的吗？太好了！”邱莹莹跳了起来，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我就说嘛，肯定有办法的！那些坏人就是欺软怕硬！”
看着邱莹莹毫无保留的支持，樊胜美心中暖流涌动。她犹豫了一下，走到2201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安迪打开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她。
“安迪，谢谢你。”樊胜美真诚地说，声音有些哽咽，“郑律师给了我很大的帮助，真的……非常感谢。”
安迪微微颔首，语气平淡：“能帮到就好。不必客气。”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种事情，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处理，最有效率。”
回到自己房间，樊胜美发现关雎尔也发来了消息：「樊姐，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吗？需要我做什么吗？」
看着这些信息，樊胜美忽然意识到，她不再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座孤岛。
22楼，这个她曾经或许带着些许虚荣和算计居住的地方，这些邻居——冷静犀利的安迪、努力认真的关雎尔、甚至单纯热心的邱莹莹——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悄然构筑起一道微弱却有效的支持网络。
这道网络无法替她扛起所有的重担，却在她即将坠落时，提供了几根关键的绳索。
她拿起笔，将郑律师提到的要点逐一记在笔记本上，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
风暴依旧，但她已经握住了桨，并且知道，自己并非独自在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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