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被接通,陈律师专业沉稳的声音传来:“樊小姐,你好。”
“陈律师,抱歉打扰您。”樊胜美语速略快,但尽量清晰地叙述了刚刚接到的两通电话,“……先是老家派出所的‘协调’,然后是一个自称哥哥朋友兼债权人的陌生电话,语气带着软性威胁。我觉得他们像是在多角度试探我的底线。”
陈律师安静地听完,立刻抓住了关键:“派出所那边你处理得很好,态度明确,信息提供到位,他们一般不会再多事。至于第二个电话,典型的非正规催收手段,利用信息不对称和心理施压,你直接否认和拉黑是正确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确实是一个信号,说明对方没有放弃,而且在多线操作。你需要加强你的防御姿态,从被动解释转为主动警示。”
“主动警示?”樊胜美有些不解。
“对。”陈律师的语气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冷静,“我建议你以你个人的名义,或者由我作为你的代理律师,向目前可能联系你的所有已知渠道——比如你老家的派出所、你哥哥之前可能留下的你的工作单位地址、甚至你的父母——发出一份正式的《律师函》或者《告知书》。”
“这份文件的核心内容是:郑重声明樊胜英先生的一切债务与你无关,你从未提供任何担保;告知相关方你依法维护自身权益的坚决态度;明确要求任何债权债务纠纷必须直接与债务人樊胜英本人解决,不得以任何形式骚扰你;并警告若再有骚扰行为,你将立即采取法律措施追究其法律责任(包括但不限于报警、起诉侵权等)。”
樊胜美听得怔住了。律师函?她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种东西,总觉得是离自己很遥远、很正式甚至很昂贵的事情。
“这……有用吗?需要很大成本吗?”她迟疑地问。
“非常有用。”陈律师肯定地说,“对于正规机构和个人,这是一份严肃的法律文书,会极大程度上打消他们试图从你这里寻找突破口的念头,因为他们会意识到你懂法且态度强硬,不好惹。对于不正规的催收,这也是一种强有力的震慑,表明你不会默默忍受。成本方面,出具一份律师函的费用相对可控,远比无休止的骚扰影响你的生活和工作要划算得多。”
他继续道:“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尽快起草。你需要提供你老家的具体地址、父母姓名,以及你哥哥可能泄露过的你的工作单位全称。我们会通过快递邮寄的方式送达,保留好邮寄凭证,这本身就是证据。”
樊胜美只思考了几秒钟。想到母亲可能收到的反应,她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后的决绝。这或许是最快、最有效能让她获得清净的方法。
“好,陈律师,我同意。我需要提供哪些信息给您?”她的声音变得坚定。
与陈律师沟通完所需信息后,樊胜美挂了电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即将给不断漏水的堤坝砌上最后一块,也是最坚固的一块砖。
她将陈律师需要的信息仔细整理好,通过邮件发了过去。做完这一切,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但也有一种掌控感在慢慢滋生。
晚上,安迪回来后,樊胜美将决定发送律师函的事情告诉了她。
安迪听完,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赏:“做得对,胜美。这是最专业也是最有效的做法。法律不仅是事后的救济,也可以是事前的屏障。费用方面不必担心。”
“安迪,已经让你和陈律师费心太多了,费用我自己可以承担。”樊胜美连忙说。她不能再心安理得地接受更多了。
安迪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只是淡淡地说:“有需要就说。”
这时,邱莹莹和关雎尔也回来了。听到樊胜美准备发律师函,邱莹莹瞪大了眼睛:“哇!樊姐!好厉害!听起来就很有气势!看谁还敢来烦你!”
关雎尔则有些担忧:“樊姐,这样……会不会把叔叔阿姨那边刺激得更厉害?”
樊胜美沉默了一下,轻声道:“可能吧。但这是最快能让他们,也让那些外面的人明白我立场的方式。长痛不如短痛。”
她知道,这份即将寄往老家的律师函,或许会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巨大的、她难以预料的家庭波澜。
但为了真正意义上的自救,她不得不投下这颗石子。她开始明白,真正的成长,总是伴随着疼痛和决裂。而她现在,正试图为自己撑起一把坚固的、名为法律和理性的伞,哪怕伞外已是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