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敲响。
“樊姐?”是关雎尔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刚才房间里虽然隔音,但那通电话开始时父亲那声隐约的咆哮和之后长久的寂静,足以让外面的两人察觉到不对劲。
樊胜美猛地惊醒,慌忙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没事,关关,我没事。”
她站起身,打开房门。
门口不止有关雎尔,邱莹莹也一脸紧张地站在后面,手里的薯片袋都忘了放下。两人看到她明显泛红的眼眶和强作镇定的表情,心里都明白了七八分。
“樊姐……”邱莹莹嘴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急得把手里的薯片递过去,“你……你吃薯片吗?”
樊胜看着邱莹莹那傻乎乎却充满关切的样子,鼻尖又是一酸,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不了,刚吃完晚饭呢。”
关雎尔细心地将她拉出房间,按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去倒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温热的触感从玻璃杯传到掌心,稍稍驱散了一点内心的寒意。
“是我爸。”樊胜美低着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声音很低,“律师函收到了。他……很生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省略了那些恶毒的诅咒和“断绝关系”的最后通牒,那太痛了,她甚至没有勇气复述一遍。
邱莹莹立刻义愤填膺:“凭什么生气啊!樊姐你又没做错!是哥哥不对,是那些坏人不对!叔叔怎么能这样!”
关雎尔按住冲动的邱莹莹,轻轻拍了拍樊胜美的后背,声音温柔却坚定:“樊姐,你做得对。保护自己没有错。叔叔阿姨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他们……可能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让你妥协。”
道理谁都懂,但来自至亲的伤害,从来不是道理可以轻易抚平的。
樊胜美捧着水杯,沉默着。她知道关雎尔说得对,但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尖锐痛感。
就在这时,2202的门锁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安迪回来了。
她拎着电脑包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异常低沉的气氛和樊胜美明显哭过的眼睛。她脚步顿了顿,将包放在玄关柜上,没有多问,只是平静地说:“我回来了。”
她的出现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让弥漫在空气中的无措和悲伤沉淀了下来。
安迪走到沙发旁,没有坐下,只是看着樊胜美,言简意赅:“家里反应很大?”
樊胜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嗯。我爸打的电话。”
“预料之中。”安迪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既不惊讶也不同情,只是一种冷静的陈述,“打破旧的、病态的平衡,必然会引来最激烈的反扑。这是他们能想到的、让你就范的最后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她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温情脉脉表象下的残酷本质。
“可是……樊姐她……”邱莹莹想辩解。
“没有可是。”安迪打断她,目光依然看着樊胜美,“胜美,你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妥协了这一次,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你的底线在哪里?你的未来要不要了?”
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像锤子一样敲在樊胜美的心上。
樊胜美抬起头,看着安迪冷静而强大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煽情,没有安慰,只有赤裸裸的现实和逻辑。
是啊,妥协了这一次,然后呢?继续无休止地填窟窿,直到把自己彻底拖垮吗?父亲那句“断绝关系”很痛,但继续被那个家吸血,难道就不痛吗?那是缓慢的、窒息般的痛苦。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依然有些哽咽,但眼神却慢慢凝聚起来,“我不会妥协。”
安迪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那就好。律师函的作用已经开始显现了。它帮你筛选了环境,逼疯了那些还想继续绑架你的人,同时也保护了你。接下来,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强弩之末。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不予回应。时间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予回应。保持冷静。
这八个字,像是一道指令,给了彷徨痛苦的樊胜美一个清晰的行为准则。
她不需要去争吵,不需要去辩解,甚至不需要去难过。她只需要沉默地、坚定地守住自己的阵地。
关雎尔悄悄握住了她的手。邱莹莹也凑过来,挨着她坐下,虽然没说话,但身体的温度传递着支持。
安迪转身走向厨房:“我热杯牛奶。你们谁要?”
平静的语气,日常的询问,瞬间将2202从刚才的压抑中拉回了正常的轨道。
樊胜美看着姐妹们的脸庞,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听着厨房里微波炉运转的微弱声音。
那颗被寒冰包裹的心,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丝缝隙,让温暖的微光得以透入。
她不是一个人。她的世界没有崩塌,只是在进行一场必要而疼痛的重建。而在这场重建里,她拥有着最坚固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