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寒衣阻,侯府灯前故笔温,自解貂裘安戍士,莫教风雪冻征魂🌸

- 上京・永安侯府・听松院偏殿 -
冬日的晨光透过窗棂,落在案头的生宣上,映出细碎的光斑。顾云舒握着狼毫笔,笔尖悬在纸上方,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浅痕,她正临摹母亲苏婉清留下的《楷书千字诀》,笔锋起落间,仍是小时候母亲手把手教的模样:横画要如 "千里阵云",竖画需似 "万岁枯藤",半点没有江南文人的柔婉,反倒带着上京世家女子特有的规整与力道。
案头摆着的是永安侯府的文房四宝:松烟墨是京西 "墨香斋" 的贡品,砚台是端溪老坑石所制,连镇纸都是一块雕着云纹的和田玉。顾云舒指尖抚过砚台边缘,冰凉的玉质让她想起母亲当年用的那方澄泥砚,那砚台是外祖父亲手赠的,砚底刻着 "婉清" 二字,顾家案发时,怕是早和那些书画、琴谱一起,被付之一炬了。如今她用着侯府的东西,连半件顾家的旧物都寻不到,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北境的寒风刮过。
她放下笔,走到窗边。侯府的庭院里积着薄雪,几个仆妇正清扫回廊,动作轻缓怕惊了寂静。顾云舒望着院角那株光秃秃的梨树,突然想起顾家后院也有这样一棵,每年春天会开满白色的花,母亲总爱站在花下教她画工笔。那时她还小,总把花瓣画得歪歪扭扭,母亲却不恼,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描,说 "画画和做人一样,要稳,要细"。
正出神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顾云舒以为是送茶水的丫鬟,转头却见侯府侍卫李严站在门口,躬身道:"苏昀公子,侯爷让小的来问,您中午想吃些什么?"
顾云舒(苏云)随意就好,麻烦李侍卫了。
顾云舒点头,又拿起案上的笔
顾云舒(苏云)对了,侯爷今日上朝,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李严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回公子,侯爷一早便去了宫城,听说今日要议北境冬衣的事,怕是要晚些才能回。"
顾云舒握着笔的手紧了紧,笔尖的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黑痕。她想起北境伤兵营里那些冻裂的手,心里不由得替吴世勋捏了把汗,李嵩在朝中势大,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她不再练字,转而铺开一张素笺,想画一幅《北境风雪图》。笔尖落纸,先勾出连绵的雪山,再画几个缩着肩的士兵剪影,笔触间带着几分沉郁。
画到一半,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细碎的雪粒打在窗纸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顾云舒放下笔,走到炭炉边烤手,铜制的炉身擦得锃亮,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暖烘烘的。她想起在江南云溪药庐时,用的是陶制的小炭盆,常常半夜就灭了火,冻得她裹着被子看母亲的制药手札。
- 上京・宫城・金銮殿 -
吴世勋站在殿中,玄色朝服的下摆垂在金砖地面上,纹丝不动。殿外的寒风卷着雪粒,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却远不及他此刻心里的冷。
吴世勋陛下,北境军冬衣短缺已三月有余,近半数士兵生了冻疮,严重者甚至无法持剑。
吴世勋躬身,声音清晰有力
吴世勋臣昨日收到何健麒急报,雁门关夜间温度已至零下三十度,士兵守岗时需裹着稻草御寒,再无冬衣补给,恐生哗变!
景和帝坐在龙椅上,眉头微蹙,手指摩挲着龙椅扶手
萧景渊(景和帝)永安侯所言,可有实证?
吴世勋臣有军需处的申领记录,有何健麒的密报,还有伤兵营的医案为证。
吴世勋从袖中取出一叠文书,递向内侍
吴世勋这些都是士兵冻伤的诊治记录,每一份都有军医签名,绝无虚言。
文书刚传到内侍手中,就听殿侧传来一声冷笑。李嵩穿着紫色官袍,缓步走出列,手中的玉笏板轻敲掌心
李嵩(丞相)陛下,臣倒觉得,永安侯此言有夸大之嫌。
吴世勋抬眸,目光冷冽地看向李嵩
吴世勋李丞相何出此言?北境士兵守的是大靖的边境,抗的是朔漠的铁骑,臣怎会拿他们的性命夸大其词?
李嵩(丞相)永安侯莫急。
李嵩走到殿中,对着景和帝躬身道
李嵩(丞相)陛下,北境军去年刚领过新冬衣,怎么会短短一年就短缺?臣看,怕是有人故意囤积,或是将冬衣倒卖牟利吧?
他话锋一转,看向吴世勋
李嵩(丞相)永安侯手握北境军权,军需之事全由侯府统筹,如今冬衣短缺,侯府难辞其咎,怎反倒先来朝堂求陛下拨款?
吴世勋李丞相血口喷人!
吴世勋攥紧拳头,指节泛白
吴世勋去年的冬衣多是粗布所制,北境风雪大,不到半年就磨破了。今年臣三个月前就递了申领,是丞相在户部压着不批,如今反倒怪起臣来!
李嵩(丞相)哦?永安侯说臣压着不批?
李嵩挑眉,从袖中取出另一份文书
李嵩(丞相)陛下请看,这是户部的拨款记录。三个月前永安侯递来申领时,国库正为南境水灾拨款,实在无余钱制冬衣。臣已命户部加急筹措,预计下月便能送到北境,怎会是压着不批?
吴世勋看着那份文书,气得胸口发闷,他知道,这份 "拨款记录" 是李嵩伪造的,南境水灾的拨款早在一个月前就结束了,户部根本不是没钱,是李嵩故意把钱挪去填补他与朔漠交易的亏空!
吴世勋陛下,李丞相所言不实!
吴世勋急声道
吴世勋南境水灾拨款已于上月结清,户部现有结余足够制冬衣,李丞相此举,是想让北境士兵冻毙于风雪之中!
李嵩(丞相)永安侯休得胡言!
李嵩厉声反驳
李嵩(丞相)臣身为丞相,岂会置边境安危于不顾?倒是永安侯,近日频频以 ' 查军需 ' 为由往返京北,怕不是借着冬衣之事,想向陛下索要更多兵权吧?
这话如同一把尖刀,戳中了景和帝的顾忌。他沉默着,目光在吴世勋和李嵩之间来回扫过,最终缓缓开口
萧景渊(景和帝)朕知道北境辛苦,但国库确实紧张。李丞相既说下月能送冬衣,便再等一月。永安侯,你且先回府,待冬衣制好,朕自会命人送去北境。
吴世勋愣住了,他没想到,陛下竟会听信李嵩的谗言,将士兵的性命当成 "再等一月" 的小事。他还想再争辩,却见景和帝摆了摆手
萧景渊(景和帝)退朝吧。
走出金銮殿时,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疼得刺骨。吴世勋解下身上的貂裘披风,递给身后的人
吴世勋拿去,让人送到成衣坊,拆了重做,多做些厚棉衣,越快越好。

林忠愣了:"侯爷,这是先帝赐您的貂裘,拆了多可惜......"
吴世勋有什么可惜的。
吴世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吴世勋北境士兵还在冻着,我穿这么厚,心里不安。
他顿了顿,又道
吴世勋再从侯府的库房里取些银子,送去成衣坊,让他们多雇些绣娘,务必在十日内做出足够北境军穿的冬衣。
林忠看着吴世勋单薄的朝服,眼眶有些发红:"侯爷,您这样...... 会冻着的。"
吴世勋我没事。
吴世勋迈步往前走,朝服的内衬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冰凉的布料裹着身子,却冻不透他心里的急
吴世勋北境的士兵等不起,不能让他们再受冻了。
- 上京・永安侯府・听松院 -
顾云舒听到脚步声时,正把画好的《北境风雪图》挂在墙上。她转身,见吴世勋走进来,身上的朝服沾着雪粒,脸色比往常更沉,连平日里挺拔的肩背,都似乎垮了几分。
顾云舒(苏云)侯爷,您回来了。
顾云舒迎上去,想接过他的朝服,却触到他冰凉的手,不由得一愣
顾云舒(苏云)您的手怎么这么凉?貂裘呢?
吴世勋没回答,只是走到炭炉边烤手,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吴世勋冬衣的事,没成。
顾云舒的心一沉
顾云舒(苏云)李嵩又从中作梗了?
吴世勋嗯。
吴世勋点头,声音里带着疲惫
吴世勋他伪造户部拨款记录,说国库紧张,让陛下再等一月。还说我借机索要兵权,陛下...... 信了他的话。
顾云舒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一阵发疼。她知道,吴世勋为了北境的士兵,在朝堂上定是据理力争,却还是败给了李嵩的谗言。
顾云舒(苏云)那...... 北境的士兵怎么办?
顾云舒轻声问。
吴世勋我已经让人拆了我的貂裘,从侯府库房取了银子,送去成衣坊,十日内就能做出冬衣,送去北境。
吴世勋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
顾云舒猛地抬头,看着吴世勋单薄的朝服,眼眶瞬间红了
顾云舒(苏云)您把貂裘拆了?那您穿什么?北境的冬天这么冷......
吴世勋我没事。
吴世勋笑了笑
吴世勋我是武将,身体硬朗,冻不坏。倒是你,在侯府别总待在屋里,多出去走走,别闷坏了。
顾云舒看着他温柔的笑容,她转身走到案头,取下墙上的《北境风雪图》,递到吴世勋面前
顾云舒(苏云)侯爷,这是我画的,送给您。
吴世勋接过画,展开一看,画里的雪山连绵,士兵缩着肩守在哨塔上,笔触虽简,却满是沉郁。他抬头看向顾云舒,见她眼底还带着红,不由得柔声道
吴世勋画得很好,我会好好收着。
窗外的雪还在下,炭炉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暖烘烘的热气裹着两人。顾云舒看着吴世勋单薄的朝服,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帮他,就算不能去朝堂,也要为北境的士兵,为他,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