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莎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不同。
从早餐开始，他就异常沉默。不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地抱怨着琐事，或者兴奋地谈论霍格沃茨和魁地奇，只是安静地用着餐，眼神时不时地飘向远处，带着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沉重。那双灰蓝色的眼眸似乎藏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德拉科，你不舒服吗？”纳西莎放下银质餐勺，关切地问。
德拉科猛地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没有，妈妈。我只是在想……该买一根什么样的魔杖。”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充满期待的孩子。
卢修斯·马尔福坐在长桌另一端，用《预言家日报》遮挡着大半身形，闻言轻轻哼了一声，报纸纹丝不动。“奥利凡德会给你最适合的，马尔福家的继承人不需要为这种小事费神。”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德拉科握着叉子的手微微收紧。他几乎能预料到下一句会是什么——关于血统，关于荣耀，关于不要辜负马尔福的姓氏。
然而，预想中的说教并没有到来。卢修斯只是翻过一页报纸，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德拉科垂下眼，内心五味杂陈。此刻的父亲，尚未被伏地魔的归来彻底压垮，还保持着纯血贵族高高在上的姿态。
前往对角巷的路上，德拉科一直心不在焉。
纳西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紧张，亲爱的。奥利凡德先生虽然古怪，但很专业。”
德拉科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奥利凡德很专业，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那根山楂木，独角兽毛杖芯，十英寸的魔杖。
对角巷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扑面而来。阳光照在琳琅满目的商店橱窗上，孩子们兴奋的尖叫、猫头鹰的啼叫、商贩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
这一切都还，完好无损。
德拉科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蜂蜜公爵的甜香和旧书的味道。一种近乎疼痛的庆幸感攫住了他。
他们的第一站是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纳西莎需要为他定制几套霍格沃茨的校袍。
就在他像个木偶一样被摩金夫人用别针和卷尺摆弄时，店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
德拉科的身体僵住了。
透过镜子的反射，他看到了那个身影。
瘦小，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像是从巨人身上扒下来的旧衣服，乱糟糟的黑发，以及那双被圆形眼镜遮住一部分的、明亮的绿眼睛。
哈利·波特。
他来了。比记忆中的还要瘦小，带着一种局促不安的好奇，打量着周围。
心脏猛地撞击着胸腔，一种复杂的情绪汹涌而来——有愧疚，有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有想要立刻做点什么的冲动，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该怎么做？像前世一样，伸出那只愚蠢的手，发表那通关于认识对的人的演说，然后被拒绝？
不。绝不能再那样。
他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看着摩金夫人热情地招呼哈利站到他旁边的脚凳上，开始给他量尺寸。
哈利似乎有些紧张，视线不安地飘忽着，偶尔瞥向他这个穿着昂贵料子、脸色苍白的同龄男孩。
店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德拉科感到喉咙发干。他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来改变这糟糕的初遇。
他的目光扫过哈利那副用胶带粘住的破旧眼镜，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就在哈利因为卷尺自动缠绕而有些手忙脚乱时，德拉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尽量听起来只是随口一提、而非刻意关心的语气开口，眼睛甚至没有完全看向哈利：
“你的眼镜……松了。”
哈利愣了一下，下意识扶了扶眼镜框，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哦……谢谢。”他小声说，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傲慢的男孩会跟他说话。
德拉科“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专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刚才只是一时兴起。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成功了？至少没搞砸……
哈利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也是去霍格沃茨上学的吗？”
“……是的。”德拉科回答，依旧没看他。
“我……我也是。我叫哈利，哈利·波特。”哈利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德拉科终于侧过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德拉科·马尔福。”他顿了顿，补充道，试图让对话听起来更孩子气一点，“希望我能被分到斯莱特林，我全家都是那里的。听说格兰芬多……也不错。”
哈利似乎放松了一点。“我不知道我会被分到哪里……”
就在这时，海格那张巨大的、毛茸茸的脸出现在橱窗外，手里举着两个巨大的冰淇淋，朝哈利咧嘴笑着。
哈利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朝海格挥了挥手。
德拉科的心沉了一下。海格出现了。这意味着……
“哦，那是海格。”哈利主动解释道，语气轻快了些，“他在霍格沃茨工作。他带我来买东西的。”
德拉科看着窗外那个混血巨人，心情复杂。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海格会告诉哈利巫师界对他的看法，然后……
“喂！”海格洪亮的声音穿透玻璃，他瞪着德拉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喜和警告，“量完了吗，哈利？我们还得去买别的！”
哈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该走了。”他对德拉科说。
德拉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看着哈利跳下脚凳，来到海格面前。在离开之前，哈利回头又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似乎这个马尔福和他听说的不太一样。
纳西莎走了过来，微微蹙眉：“那是鲁伯·海格？还有那个男孩……波特？”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跟你说什么了，德拉科？”
“没什么，妈妈。”德拉科转过身，让摩金夫人继续工作，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腔调，“只是说了几句关于霍格沃茨的话。他看起来……很普通。”
纳西莎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追问。
德拉科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孩，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初遇改变了。虽然微小，但确实改变了。
没有交恶，但也没有成为朋友。
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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