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边塞的秋风裹挟着铁锈味掠过营帐。军医帐篷内,烛火摇曳,映出少女忙碌的身影。晴儿跪坐在榻边,指尖颤抖着解开染血的绷带。榻上之人双目紧闭,面色如纸,胸前伤口狰狞,皮肉翻卷处隐约可见白骨。她深吸一口气,将浸透药草的纱布敷上伤口,额角汗珠滴落,在伤者胸前洇开一小片深色。
“晴儿姑娘,这金疮药怕是压不住毒了。”老军医程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沙哑,“箭簇上淬了腐骨散,若三日之内寻不到‘雪灵芝’,怕是……”
晴儿咬唇不语,手下动作愈发急促。榻上人突然抽搐,喉间溢出压抑的痛吟。她慌忙按住他挣扎的手,触感滚烫如烙铁。那双手虎口处布满茧痕,掌心一道旧疤横贯——是战场上刀剑留下的印记。她忽想起初见他时,意气风发。如今却如断弦之弓,瘫软在这方寸之地。
帐帘骤掀,副将沈岩闯入,铠甲未卸,满面尘灰:“敌军今夜有异动,主营下令撤离!晴儿姑娘,尔泰将军……”
“我留下。”晴儿截断他的话,声音轻却如铁,“他活不过三天,撤了,便是死路。”
沈岩瞪眼欲驳,却瞥见榻上之人睫毛微颤。尔泰不知何时睁开一线眼缝,目光如刃,扫过晴儿沾血的手腕。他喉间挤出沙哑二字:“撤营。”话音未落,又昏沉过去。
晴儿不顾程伯劝阻,翻出药箱底册,指尖抚过泛黄的“雪灵芝”条目——雪山绝壁,千年寒冰处生,需活人血引。她忽抬头,直视沈岩:“若今夜我能取药,可否留一队人马护守?”
沈岩蹙眉,终点头:“我率亲卫留守山谷,你速去速回。”帐外号角骤响,撤军令如催命符。晴儿将药箱捆于腰间,最后望一眼榻上人。他眉间皱痕如刻,呼吸浅如游丝。她忽忆起那日他训话时,自己不慎打翻药碗,他竟抬手拭去她裙上药渍,轻声道:“我的手,不该沾污。”如今这双手,却已浸透他的血。
帐帘合上,马蹄声渐远。晴儿攥紧药锄,踏入夜色。身后帐篷内,尔泰指尖微动,喉间喃喃:“莫去……”。
“等我回来。”她低声呢喃,转身踏入夜色。
风卷起帐角,烛火忽明忽暗,映出榻上人影蜷缩如困兽,与帐外少女孤影,皆被吞入无边黑暗。
积雪渐厚,山路崎岖。她裹紧狐裘,腰间匕首与药锄碰撞作响。行至山腰,风雪骤起,暴雪如刀刃割面。她按军医所言,服下护心丹,顿觉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但寒气仍如毒蛇缠绕四肢。她开始攀上悬崖,风雪呼啸中,脚底冰层突然崩裂!她失足坠下,幸被半山横生的枯树拦住。衣袍撕裂,手臂擦出鲜血,她咬牙继续攀爬。终于抵达雪峰之巅,月光下,一株银蓝灵芝在冰隙间泛着幽光,她笑了。
暮色浸染雪山,寒风裹挟着细雪扑向木屋窗棂。尔泰在昏迷第二天后终于苏醒,指尖微颤地掀开床帘,却被眼前景象僵住了呼吸—— 晴儿蜷缩在墙角,白衣浸透暗红,发丝凌乱沾满雪渍。她怀中紧抱着一株冰晶般的药草,莹蓝叶片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却衬得她苍白面容愈发憔悴。左肩绷带渗出的血迹早已凝固成黑褐色,右腿包扎处仍渗出丝丝血水,仿佛雪山崖壁裂缝中渗出的冰泉。
“晴儿……”尔泰喉间哽住,踉跄起身扑向她。触到她冰凉的手腕时,他浑身一震——这体温,分明是濒死的征兆。 晴儿睫毛颤动,勉强睁眼,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药……拿到了。”她将药草塞进尔泰手中,声音如风中残絮,“快……快给军医炼药……你体内的毒……” 尔泰攥紧药草,眼眶赤红。他怎会不知,这“雪灵芝”唯有生长在雪山绝壁之巅,晴儿定是拼上了性命。
“你为何……为何要去?”他嘶哑质问,指尖抚过她肩上的伤口,那撕裂的皮肉边缘分明残留着摔伤的痕迹。尔泰与晴儿对视,泪与血交织。他们深知,这一日,或许是最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