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听到了，OK，我知道了。曹丕说。
司马懿的邮件夹在曹植一大堆几个字几个字一发更似聊天框的简历之中，很好找。仲达你把上个季度的报表也发我看一下。哦哦好的老板，司马懿无怨无悔地说。等待的时间实在是无聊，曹丕开始清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内容，从那个“你好”开始吧，你好我是司马懿我要当老板From曹植，Delete；哥我要去下一个城市了你过得好or不好From曹植，迟疑两秒，Delete；我要上班！！！（对不起这是我第二人格发的，我还在流浪，流浪真好）From曹植，Delete;小叡要过生日了给小叡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装置，地址填在你家了不要拒收哦From曹植；哥生日快乐，老了一年再不找对象下次相亲地点就是广场舞的音响旁！小叡叡的生日礼物，你还是拒收了，幸好快递员是我本人，不然可怜小叡叡又在高档西餐厅里陪你吃你爱吃的菜。生日快乐，祝你一切都好，我的摄影作品拿了一个奖，拍的是甄葬礼上的一个老奶奶，多少年了居然才公布结果。生日快乐，你也想要特别有意思的装置吗？可以给你一个音响，快递员依旧是我本人，快开门吧！From曹植，已读。
老板，老板？你快查收一下！时间不早了，都快十二点了，我也要睡觉了。曹丕回过神说哦，好的，仲达辛苦了，下个月送你一天假。晚安吧。司马懿答应了，嗯嗯老板也早睡。
曹丕在被偷了个精光的衣柜里找到换洗的睡衣，踱步到浴室的途中遇到正在开酒的曹植，和张姨举杯欢饮一口一个Cheers，曹丕不好意思在张姨面前发火，收敛了语气，像个真正的兄长对胞弟进行关心：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里去？曹植抬头。
这小子！昨天还风餐露宿的脸蛋今天就变得像个白鸡蛋一样，到底糟蹋了他多少护肤品。眼波依旧流转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狗，像小时候。怒火中烧的曹丕压低音调对张姨说道：阿姨你先睡觉吧，我有点话要单独对你的酒伴说。张姨打趣地走了，哎，又要聊商业机密咯。
曹植用指尖把红酒抹在两颊，腻歪道：阿姨刚走，孩子也刚睡着呢。别这样。
你什么时候滚出我家？曹丕尽量平静地说道，曹丕是个自诩节俭的人，曹植擅长享乐，说不定某天就把家具全部搬到公园给他最爱的狐狸野兔安家，曹植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早在多少年前他放弃争夺家产的时候念着荒诞的诗——他要一千万个字。曹丕想起傍晚给甄烧纸时，他念过的那些诗，加起来最多只有一万个字，一千万个字，一千倍，曹植要经历一千遍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才可以得到。曹植现在连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都没有得到。曹丕惊诧于自己的思绪又绕回到对他的可怜上，把睡衣放在一旁的餐凳，自己坐在曹植对面的位置。
用完就甩，我真的好伤心啊！曹植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做着难看的表情哭道。
曹丕闭上眼，争取把这一幕彻底忘掉。可是太难了，这简直是天大的报应，他坦言，这一幕真的太丑了，马上就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和小叡今天的笑脸和墓碑前甄的容颜混合在一起。
曹丕伸手试图把他的红酒渍抹掉，结果是曹植毫无羞涩的手指扣进他的指缝当中。曹植变成了一个眉心标着三角感叹号的危险人物。你是不是有病这种宣泄性的生气甚至有可能正中他的下怀，他笑得像条癞皮狗，像只狐狸，耳朵再长点就是龇牙咧嘴的野兔一只，曹丕不想陪他玩捉迷藏，曹丕说：你这次来的目的到底是？
我来偷东西。曹植玩着曹丕的手指。
偷走一些，悄无声息的东西。曹植俏皮地吐了吐舌，放开他的手，喝了几口酒，继续说：到时候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的，你放心啦，你的衣服，你的酒。你没发现吗？我已经把小叡的心事还给你了，难道不是吗？你听了那么多你平时根本就没有机会听到的话，在甄的墓碑前。你难道好意思说你没有更好地了解他吗？了解他对妈妈的思念，了解他对你的情感的好奇，了解那么多曾经你无论多么费力都无法了解的东西。你是一个很怪气的人，我用在这里是褒义，对张姨那么好，居然对你弟弟我坏成这样，我有一个喜欢的诗人说，我愿意你杀死我，我不杀死你，这就不算自相残杀，所以我说吧，我就是彻头彻尾的诗人，你现在把刀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杀你。又开始扯淡了，总之对家里人好些吧，你的爱也太笨拙了，对甄学姐也这样，对小郭也这样，对小叡也这样，对我？
曹植居然又露出一个很丑的表情，这么滔滔不绝的人居然在绝对的恨里掺杂的零星的爱里有所迟疑。但愿不会出现在他今天的梦里。
那你要待多久？曹丕打断他问道。
一天，一周，一个月，半年，一年，又或是十年？十年可太短了，你没听过陈奕迅的歌吧？我可以唱给你听哦，他的食指一路从眼睑划到下巴，大概在模仿泪水的屁滚尿流状，他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他唱道：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泪，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曹丕真想轻轻地和上，事实上他真的在伴唱。
他故意冷却的声音贴着他热气腾腾的声音，他的声音贴着他的声音——总有一个人要先走，怀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离开的时候，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在曹植喋喋不休的灵动表情变换里，在二人延绵不绝的凄苦旋律里，在数小时过后他着装宝蓝色毛衣出现的那个梦里，曹丕终于认清——
在他心里。
曹植就是个拿着手帕在剧院外翘首以盼的戏子，天赋是作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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