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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高二下:躁动的春天与未送达的情书
时间如同被按下了快进键,黑板旁的倒计时数字无声地翻页,转眼已是高二的下半学期。春风裹挟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吹进教室,也吹动着少年们躁动不安的心事。学业压力像不断收紧的缰绳,竞赛、月考、一轮轮复习接踵而至,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焦灼。
然而,在这片紧张的氛围中,沈延和崔思廷之间那层打着“兄弟”幌子的窗户纸,却依然坚韧地存在着,甚至因为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变得更加牢固,也更加令人心焦。
沈延依旧进行着他的“抽象派”关怀,只是手段愈发“猖狂”且“合理化”。
比如,他会指着自己刚及格的物理试卷,痛心疾首地搂住崔思廷的肩膀(“兄弟,拉我一把!”);会在篮球赛后浑身是汗地故意往崔思廷身上靠(“兄弟,借靠一下,要晕了!”);甚至会在某个午休,阳光正好,他趴在桌上,假装睡着,脑袋却“不经意”地滑落到崔思廷摊开的书页上,然后心满意足地感受着身边人瞬间僵直的身体和……最终没有推开他的默许。
每一次“得逞”,都让沈延心里的那只小鹿撞得更欢,同时也更添一份“这到底算怎么回事”的迷茫。他像是揣着一个滚烫的秘密,既想昭告天下,又怕一旦说破,连现在这种“奇怪的亲密”都会失去。
崔思廷则依旧维持着他冷静自持的表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防线正在被一次次看似无意的触碰、一个个借着“兄弟”名义的亲近,腐蚀得千疮百孔。他会因为沈延一个过于灿烂的笑容而失神片刻,会因为对方靠近时带来的体温而心跳失衡,会在深夜对着那道被沈延“不小心”碰到的手腕发呆。
【只是习惯。】【只是兄弟。】他反复对自己说,但理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开始害怕,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害怕一旦承认了什么,就会万劫不复。于是,他只能更加用力地将自己埋进题海,用繁重的学业来麻痹那日益喧嚣的情感。
这种僵持不下的状态,让一直旁观的林薇终于忍无可忍。
某个周五放学后,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的她和还在埋头刷题的崔思廷(沈延被体育老师抓去训话了)。林薇拿着扫帚,故意在崔思廷座位旁边磨蹭,最后实在没忍住,用扫帚柄轻轻敲了敲他的桌腿。
崔思廷从题海中抬起头,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林薇深吸一口气,决定单刀直入,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崔思廷,这都高二下学期了!眼看着就要高三了!你们俩这‘好兄弟’的戏码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崔思廷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林薇气结,“非要我挑明吗?沈延那小子,看你那眼神都快拉丝了!他那些‘兄弟’行为,骗骗周明那种傻子还行,能骗得过我?还有你!你别告诉我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上次被他亲……呃,碰了一下脸,耳朵红得跟煮熟了的虾似的!”
崔思廷的耳根在她提到“亲”字时,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微微发热。他垂下眼帘,避开林薇灼灼的目光,声音低沉:“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林薇简直要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笑,“好,与你无关是吧?那我告诉你,沈延最近可收到不少小学妹的情书,听说还有个高三的学姐对他挺有意思的。你要是再这么‘与你无关’下去,哪天他真被别人拐跑了,你可别后悔!”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崔思廷心底最隐秘的角落。他猛地抬眼看她,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那瞬间眼神的波动没有逃过林薇的眼睛。
“……那是他的自由。”他最终只吐出这几个字,重新低下头,盯着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沈延被别人拐跑?这个可能性让他心里泛起一阵陌生的、尖锐的酸涩。
林薇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扫着地走了。留下崔思廷一个人,对着满纸的公式,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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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操场上被训话的沈延,心情同样不平静。体育老师的话他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都是崔思廷清冷的样子,以及……口袋里那张被他揉皱又展平无数次的小纸条。
那不是情书,只是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他最认真的字迹(虽然依旧有点歪扭),写着一行字:
【晚自习后,实验室,有事跟你说。】
他打算表白。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了太久,像一只被困的鸟,急切地想要冲破牢笼。高二下学期了,再不说,可能就真的没机会了。他受够了这种暧昧不明的“兄弟”关系,他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哪怕是被拒绝,也好过现在这样悬在半空,患得患失。
他想象着各种可能的结果:崔思廷冷漠地拒绝,从此形同陌路;或者……或者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可能,他接受的……光是想到后一种可能,沈延的心脏就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腔。
终于挨到训话结束,沈延像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回教室。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崔思廷的位置已经空了。他心里一沉,难道他已经走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却猛地发现,自己那张精心准备(自认为)的小纸条,正安静地躺在崔思廷的桌面上,被一个透明的笔袋压着一角。
他忘了带走?!还是……看到了,但不想回应?
沈延的心瞬间跌入谷底。他拿起那张纸条,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林薇凑了过来,看到他手里的纸条和惨白的脸色,瞬间明白了大半。她叹了口气,小声说:“我刚跟他说话了,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你这纸条……”
“他看到了吗?”沈延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我来的时候纸条就在这儿了。”林薇摇头,“不过,沈延,我觉得你现在给他这个,可能不是时候。他刚才那样子,像是又要缩回壳里去了。”
沈延看着手里那张承载了他所有勇气和希望的纸条,只觉得它无比沉重。表白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苦笑着把纸条重新揉成一团,塞进口袋最深处。
“高二下半年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挫败和迷茫,“我他妈……还没谈上呢!”
林薇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最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不过,下次换个靠谱点的方式行不行?”
春风依旧,吹动着少年额前的碎发,也吹不散那满心的怅惘和那份,未能送达的、笨拙的心事。
暧昧的僵局,仍在继续。
而打破僵局的契机,似乎还需要一点,更猛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