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转学第一天就撞破了校草江屿的秘密。
他在空教室把书本撕得粉碎,指着文字对她冷笑:“看什么?这些鬼画符谁懂?”
后来她才知道,他患有阅读障碍。
全校都传江屿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
林晚陪他治疗,帮他补习,直到毕业舞会他当众邀她共舞。
“那个白月光……”
他笑着打断:“是你。”
>她正感动,却收到匿名邮件:江屿父亲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附着她父亲车祸现场照片——驾驶座上,赫然是江屿父亲的脸。
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锤子不停地敲打着冰冷的金属外壳。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象被雨水模糊成一片片流动的灰绿色水彩,偶尔闪过几盏晕黄的路灯,在水幕中拖曳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尾。
林晚蜷缩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座椅深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磨损得有些泛白的旧帆布行李袋。这辆轿车内部空间宽敞得近乎空旷,皮革混合着某种冷冽香氛的气味,沉甸甸地压下来,和她身上残留的、属于老旧火车车厢的浑浊气息格格不入。她下意识地把脚往里缩了缩,帆布鞋边缘沾着的泥点在脚下光可鉴人的黑色地毯上,留下几个刺眼的污痕。
车子无声地滑行,最终在一扇气势恢宏、布满精细雕花的巨大铁艺大门前停下。铁门缓缓向两侧退开,发出低沉柔和的机械运作声,显露出门后一片被精心修剪过的、在暴雨中依然显得绿意盎然、秩序井然的广阔草坪。远处,几栋设计风格统一、线条简约冷硬的红砖建筑在雨幕中沉默矗立,如同巨大的积木块。雨点砸在那些巨大的玻璃幕墙上,汇聚成一道道浑浊的水流蜿蜒而下。
“林小姐,青禾到了。”前排的司机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晚吸了口气,潮湿冰凉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被雨水冲刷后的腥气涌入肺腑。她推开车门,几乎是同一瞬间,一股强劲的冷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蛮横地扑了她满头满脸。她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把那个单薄的帆布行李袋紧紧抱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一点暖意的来源。
她低着头,顶着扑面而来的风雨,快步冲向几步开外那栋建筑高大的门廊下。帆布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湿漉漉的“啪嗒”声,在空旷巨大的门厅里激起轻微的回音。门厅高得令人眩晕,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下,投下冰冷而璀璨的光。脚下是光可鉴人、带着复杂纹路的深色大理石,墙壁覆盖着浅色的高级石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干燥、洁净又带着点消毒水般的冷香,与门外湿漉漉的、充满生命力的泥土气息截然割裂。
这里是青禾国际部。一个她从未想象过自己会踏足的地方。一个由金钱、权势和看不见的森严壁垒构筑的世界。她像一粒误入精密齿轮的沙砾,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合时宜的局促与寒酸。
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从侧面的服务台后抬眼看了看她,目光在她湿透的廉价外套和那个旧帆布包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审视。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帆布包粗糙的边缘。
“高一国际部……报、报到。”她开口,声音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颤,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细小。
保安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指了指大厅深处一条宽阔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一幅幅色彩浓烈、她完全看不懂的抽象画作,一直延伸向未知的深处。
林晚顺着指引,像一只闯入迷宫的小兽,抱着她的行李袋,踩着湿漉漉的鞋子,小心翼翼地在那条空旷得吓人的走廊里前行。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吸走了大部分,只剩下微弱的摩擦声。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响,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终于,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镶嵌着磨砂玻璃的木门,门楣上方钉着一块简洁的金属牌:高一国际部办公室。
门虚掩着。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微微发抖的手,指节在光滑冰凉的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
林晚推开门。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和外面一样,简约而冰冷。一个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裙、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她抬起头,看到林晚和她怀里那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旧帆布包时,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但立刻被职业化的微笑取代。
“是林晚同学吧?欢迎来到青禾国际部。我是年级主任,方晴。”方主任站起身,笑容得体,语气温和,“手续都办好了,你的宿舍在C栋303,室友叫苏晓。这是你的课程表和校园卡。”她把一叠崭新的东西递过来。
林晚有些笨拙地放下行李袋,在湿透的外套上蹭了蹭手心,才接过来。课程表的纸张厚实挺括,校园卡上印着她几天前匆忙拍下的照片,眼神里还带着没褪干净的茫然和一丝残留的悲伤。
“谢谢方主任。”她低声说。
“不用客气。”方主任打量着她湿透的头发和衣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外面雨真大,先去宿舍安顿一下吧。你的班级是高一(3)班,下午两点半直接去教室就好。班主任是周哲老师,他会带你熟悉环境。”
“好的。”林晚点点头,拿起地上的帆布包。帆布包的一个搭扣在刚才的慌乱中松开了,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一小部分——几本旧书,一支笔杆磨得发亮的钢笔,还有一个边缘有些磕碰的铁皮文具盒,“啪嗒”一声掉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地面。那支旧钢笔滚到了办公桌的金属桌脚边。就在她伸手去够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阵裹挟着外面雨气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林晚的动作僵在半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门口站着两个人。
前面的是一个男生。身形很高,挺拔得像一棵冬日里沉默的雪松。他穿着一件看起来质地极好的深灰色羊绒衫,肩线利落,袖口随意地挽起一截,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和一块设计简约的黑色腕表。黑色长裤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包裹着笔直的长腿。他没打伞,发梢被雨水打得微湿,几缕深黑色的碎发随意地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头,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冷冽的质感。
他微微垂着眼睑,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唇线清晰而薄,抿着,透出一种近乎冷漠的疏离感。走廊里明亮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是精心雕琢过的大理石,完美得让人屏息,却也冰冷得毫无生气。
他身后跟着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穿着浅蓝色衬衫和卡其裤的男生,气质温和沉稳,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文件夹,看起来像是学生干部。
林晚的目光瞬间被前面那个男生攫住。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那种过于耀眼的、仿佛自带聚光灯的俊美,依旧带着强烈的冲击力扑面而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短暂的停滞之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咚咚作响,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突兀。
她认出了那张脸。在来青禾之前,她在网上搜索学校信息时,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的消息——青禾的“神”,江屿。家世显赫,成绩顶尖(至少在公开层面),样貌无可挑剔,是无数人仰望和追逐的对象。
方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为热络:“江屿同学,周哲同学,你们来了?正好,这是刚转学过来的林晚同学。”她转向林晚,介绍道,“林晚,这两位就是你们班的班长周哲,还有……江屿同学。”
周哲推了推眼镜,朝林晚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你好,林晚同学,欢迎。”
而江屿,他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某一点缓缓移了过来。那双眼睛,是极深的墨色,像沉在寒潭底部的黑曜石,幽邃得望不见底。他的视线极其冷淡地扫过林晚,从她湿漉漉的头发,滑到她沾着泥点的旧帆布鞋,最后落在她伸向桌角、还没来得及捡起的那支旧钢笔上。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件无生命的物体,或者一件碍眼的垃圾。林晚伸出的手僵在那里,指尖冰凉,仿佛被那视线冻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难堪和窘迫猛地涌了上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嗯。”江屿的视线只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漠然地移开,鼻腔里极其轻微地哼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他甚至没有再看她第二眼,径直走向方主任的办公桌,将手里一张折叠着的纸随意地放在桌面上,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疏离的磁性:“方老师,活动中心的场地声请。”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的低鸣,却冷得没有一丝波澜。
“好,放这儿吧。”方主任笑着应道,似乎对他的冷淡习以为常。
江屿放下申请,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周哲对林晚抱歉地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声响。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林晚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方主任似乎没有注意到刚才那短暂而微妙的尴尬,还在说着什么,大概是关于班级和课程。但林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慢慢地蹲下身,捡起那支滚落在桌角的旧钢笔。冰凉的金属笔身贴着她同样冰凉的指尖。钢笔的笔帽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父亲以前不小心摔的。
她紧紧握住那支笔,仿佛握住了什么支撑。刚才江屿那冰冷到极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的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冰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她的心脏。一种混合着自卑、难堪和微弱愤怒的情绪,在胸腔里无声地蔓延开来。
原来这就是青禾。这就是她必须面对的世界。
下午的雨势小了些,从倾盆变成了淅淅沥沥。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冽湿润的味道,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林晚换上了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干净衣服——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浅蓝色棉布衬衫和一条深色牛仔裤。她跟着手机地图的指引,抱着新领到的教材和文具,穿过一片被雨水洗刷得格外翠绿的中央草坪,走向高一(3)班所在的A栋教学楼。
教学楼内部的设计感更强,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让光线通透,楼梯是极具现代感的旋转式,金属扶手闪着冷光。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从某个教室门缝里传出的、被隔音材料过滤后显得模糊不清的讲课声,以及她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她找到高一(3)班的门牌,教室门紧闭着。隔着门上的小窗望进去,里面似乎没有人。大概都去上活动课或者选修了?她轻轻推开门。
教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的雨景。桌椅排列整齐,桌面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洁剂味道。没有人。
林晚松了口气,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她走到教室靠后、贴着窗边的一个空位坐下,把怀里沉重的教材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环顾四周,这个位置很安静,又能看到窗外的风景。她拿出课程表,想先熟悉一下下午的课程安排。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像是某种东西被用力撕扯揉皱的声音,从隔壁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嘶啦…嘶啦…咔…”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近乎狂躁的力道,在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林晚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放下课程表,屏住呼吸,侧耳细听。声音似乎来自这间大教室后面,那扇连接着隔壁一间小型备用活动室的门。那扇门平时很少打开,此刻却虚掩着一条窄窄的缝隙。
那是什么声音?像纸张被粗暴地撕碎,又像是……硬物被蛮力折断?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理智告诉她,不要好奇,不要多管闲事。但另一种莫名的冲动,或许是初来乍到对环境的不确定感,或许是内心深处那点残留的、对父亲职业的敏锐直觉,驱使着她放轻脚步,像一只警惕的猫,悄无声息地朝着那扇虚掩的门挪去。
每靠近一步,那声音就清晰一分。不再是隐约的撕扯,而是充满了破坏欲的、令人牙酸的“嗤啦——哗啦——”,伴随着沉重的、压抑的喘息声,如同困兽濒临崩溃边缘的低吼。
她的手指有些发凉,轻轻搭在冰凉的门板上,透过那条窄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窥视。
备用活动室的光线有些昏暗,没有开主灯,只有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透进来,勾勒出一个背对着门口、坐在角落里的高大身影。
是江屿。
他穿着下午那件深灰色羊绒衫,宽阔的肩膀紧绷着,微微起伏。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一片狼藉。不是普通的垃圾,而是……被撕得粉碎的纸页!雪白的、印着铅字的纸张,被一双骨节分明、此刻却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粗暴地撕扯着,揉捏着,仿佛那不是承载知识的载体,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一本厚厚的、硬壳封面的英文原版书——《The Great Gatsby》——正被他死死攥在手里。那本象征着他“学神”光环的书,此刻却被他用近乎暴戾的力道,一页一页地撕扯下来!封面被揉得变形,内页的碎片如同白色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在他脚边昂贵干净的球鞋上。
“嗤啦——!”又是一整页被蛮横地扯下,瞬间在他手中被揉成一团废纸。
他低着头,林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线条,和脖颈上因为极度用力而微微凸起的青筋。那种沉重的、压抑的喘息声更重了,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焦灼和……绝望?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个在众人面前完美无缺、高不可攀、连眼神都冷得能冻伤人的天之骄子江屿,此刻竟然像个失控的疯子一样,在无人的角落里,徒劳地、暴怒地撕扯着一本书?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浑身发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脚下却不知怎么,绊到了门边一个堆放着体育用品的矮筐,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但在死寂中却格外清晰的“哐当”声!
这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活动室内那令人窒息的破坏节奏。
撕纸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江屿的背影瞬间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秒,他倏地转过头!
林晚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眼睛。
不再是下午在办公室时那种冰冷的、带着疏离审视的漠然。此刻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择人而噬的暴戾和凶光!像被逼到绝境的猛兽,充满了警惕、羞怒和一种被窥破最不堪秘密的狂怒。他额角甚至因为刚才的用力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几缕湿发黏在皮肤上,更添了几分野性和狼狈。
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头皮瞬间炸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她猛地转身,心脏在喉咙口疯狂地跳动,几乎要蹦出来。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压。她刚跑出不到两步,手腕就被一只铁钳般冰冷、带着薄汗、蕴含着巨大力量的手死死攥住!那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啊!”剧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一股巨大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她狠狠地拽了回去,天旋地转之间,她的后背重重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震得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江屿高大的身影如同冰冷的山峦,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一手依旧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撑在她耳边的墙壁上,将她彻底禁锢在这个狭小的、充满他暴戾气息的空间里。
距离近得可怕。林晚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着剧烈运动后的汗味,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额头上,烫得吓人。他那双翻涌着狂怒风暴的墨色眼睛,死死地锁住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凶狠和冰冷的威胁。
“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刺骨的寒意,狠狠砸在林晚的脸上。
林晚的呼吸几乎停止,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直渗入骨髓。她被迫仰着头,迎视着那双近在咫尺、燃烧着狂怒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江屿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过她惊恐苍白的脸,然后猛地向下,落在了她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上——那本被撕扯得只剩下小半本的《The Great Gatsby》残骸,不知何时竟被她下意识地紧紧抓在了手里!扭曲的硬壳封面硌着她的掌心。
他眼中的暴戾瞬间达到了顶点,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冰冷、充满嘲讽和恶意的弧度。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怎么?很好奇?”
他的身体再次逼近,那股混合着汗意和暴怒的男性气息几乎要将她吞噬。他猛地抬起那只撑在墙上的手,却不是打她,而是劈手夺过她手里那本残破的书!
“啪!”一声闷响。
江屿看也没看,将那本象征着他所有伪装和狼狈的书,像丢弃一块肮脏的抹布一样,狠狠摔在了旁边同样狼藉的碎纸堆里,溅起几片纸屑。
然后,他猛地俯身,那张俊美得惊心动魄、此刻却因为盛怒而微微扭曲的脸庞,瞬间逼近到距离林晚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林晚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上沾染的细小汗珠,和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赤红血丝。
他伸出手,不是打她,而是用那修长却冰冷、带着薄茧的食指,带着一种极尽侮辱的力道,狠狠戳在散落在地面、一片印满了密密麻麻英文单词的碎纸片上!
“看什么?!”他几乎是咆哮出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林晚的耳膜上,震得她头晕目眩。他戳着纸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尖微微颤抖,指着那些在常人看来清晰无比的字母,“啊?告诉我!这些鬼画符!谁他妈看得懂?!”
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绝望,狠狠撞进林晚的脑海深处。
鬼画符?看不懂?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忘记了跳动。巨大的震惊瞬间压过了恐惧,她忘记了手腕的剧痛,忘记了后背撞击墙壁的闷痛,忘记了被禁锢的窒息感。
她难以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目光顺着江屿那根因暴怒而颤抖的手指,落在那片皱巴巴的碎纸上。
熟悉的字母组合,清晰的单词,流畅的句子段落……对她而言,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承载着信息和故事的文字。
然而,在江屿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里,在他那声嘶力竭、充满了痛苦和憎恶的咆哮里,林晚仿佛透过他剧烈颤抖的指尖,看到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墙。墙的那一边,是所有人习以为常、赖以沟通和认知世界的符号;墙的这一边,是他被困在其中的、混乱而无声的炼狱。
那些在纸上排列整齐的“鬼画符”,是困住他的迷宫,是羞辱他的烙印,是他完美表象下鲜血淋漓、无法示人的巨大伤口。
他不是在撕书。
他是在撕扯那个将他死死困住的、名为“阅读障碍”的无形牢笼!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下午那个在办公室高高在上、眼神冰冷、如同神祇般完美的江屿形象轰然崩塌。眼前这个在无人角落里失控咆哮、眼神里交织着狂怒、痛苦和绝望的少年,像一幅被粗暴撕裂的华丽油画,露出了底下狰狞而脆弱的底色。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窗外淅沥的雨声、远处模糊的人声、甚至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都消失了。狭小的备用活动室里,只剩下江屿那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像受伤野兽的呜咽,和她自己因为过度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唇间逸出的、无声的冷气。
时间被拉长,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
江屿的胸膛剧烈起伏,撑在墙上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绷起的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清晰可见。他死死地盯着林晚,那双墨色的眼瞳里,狂怒的风暴并未平息,反而因为被她彻底撞破这最不堪的秘密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其中更掺杂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近乎毁灭的羞耻。
他似乎在等待。等待她的嘲笑,等待她的尖叫,等待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的眼神。那份等待,将他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拉扯得更加脆弱,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
林晚的嘴唇动了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道歉?解释?还是……别的什么?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苍白着脸,承受着那几乎要将她刺穿、焚烧殆尽的凶狠目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峙中,一个极其细微的声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嗒。”
非常轻,非常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