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将天地彻底笼罩,能见度骤降至不足数米,风声凄厉,沉重的沙砾噼里啪啦地砸在车身上,仿佛要将这钢铁外壳彻底吞噬。
待在车里无疑是等死,随时可能被流沙掩埋或掀翻。
阿宁当机立断,抓起必要的装备,厉声喝道:“下车!找掩体!”
四人迅速行动,用头巾、风镜将自己包裹严实,艰难地推开车门。
瞬间,狂风夹杂着沙粒劈头盖脸砸来,几乎让人窒息。
池跃安刚踏足这片沙地,脚下便是一软,整个人险些被无情地卷走。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立刻抓住了他的胳膊,像一根定海神针,在狂乱的风沙中牢牢稳住了池跃安。
“抓紧!”张起灵的声音在风啸中几乎微不可闻,但那份冷静却奇异地传递了过来。
池跃安没回什么,在这个鬼天气里,光是说话就费力,蹙着眉地适应脚下的“地面”。
而张起灵动作极快,反手抽出背后的黑金古刀,看准位置,猛地将刀插进沙地里。
风沙越来越大,不过片刻功夫,张起灵那柄插得极深的黑金古刀的刀柄,竟也快要被流动的沙丘掩埋。
不能再等了。
“找背风处!”黑瞎子大吼一声,指了指一个方向。
知道不能再等的张起灵迅速拔起古刀,四人互相拉扯着,踉踉跄跄地朝着预估的背风坡移动。
黑瞎子还在车上绑上了信号枪,设定好间隔发射,希望能为吴邪他们指引方向。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相对坚固的岩石背坡,几人几乎是瘫软下来。
池跃安靠着岩石,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里都是沙子,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强烈的困意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
但,他不敢睡。
等沙尘暴暂且过去后,张起灵和黑瞎子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地打算去找人。
“一定要把定主卓玛带回来!”阿宁对着远处黑瞎子的背影喊了一声,声音被风吹散。
岩石后,只剩下池跃安和阿宁。
阿宁紧握着武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尽管能看到的只有漫天黄沙。
池跃安则强打着精神,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驱散睡意。
他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嗜睡症来得不是时候,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
时间在风沙的咆哮中变得模糊而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池跃安的大脑昏沉,却又紧绷着一根弦,耳朵努力捕捉着风沙中任何一丝异样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池跃安看到两个身影搀扶着一个人,艰难地朝着这边走来。
是张起灵,他几乎半抱着解雨臣,而吴邪则紧紧跟在一旁,脸上满是焦急和疲惫。
“小花!”池跃安精神一振,猛地站起身迎了上去。
解雨臣脸色潮红,嘴唇干裂,眼睛紧闭着,显然是发烧了,意识都有些模糊。
张起灵将他小心安置在岩壁旁,吴邪立即取出水囊润湿他起皮的嘴唇。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池跃安看着解雨臣的样子,心疼又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那排山倒海的困意便再次席卷而来。
他晃了晃脑袋,想保持清醒,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滑坐到解雨臣旁边。
几乎是屁股沾地的瞬间,他的脑袋一歪,靠在了解雨臣的肩膀附近,呼吸变得绵长均匀。
——他又睡过去了。
……
黑瞎子也带着几个阿宁的手下回来了,虽然狼狈,但人都没事。
他一回来,就看到岩石背风处这“和谐”的一幕:
解雨臣因为高烧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在忍耐着不适。
而池跃安则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旁边,脑袋几乎要搁到解雨臣身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安稳,与周遭劫后余生的紧张氛围格格不入。
黑瞎子绕着两人走了半圈,摸着下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好奇。
“嘿,哑巴张。”黑瞎子蹲下身,好奇地戳了戳池跃安泛红的脸颊,“这小祖宗属考拉的吗?天塌下来都能睡着。”
张起灵清点物资的动作未停,目光掠过少年恬静的睡颜,倒是半昏半醒的解雨臣忽然逸出一声呓语,染着高热特有的沙哑:
“慧极必伤...”
黑瞎子没听清,凑近了些:“花爷你说啥?”
但,解雨臣没再理他。
这声叹息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张起灵拉拽外套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将滑落的外衣重新盖住池跃安单薄的肩膀,指尖掠过少年微蹙的眉间——那里凝着化不开的疲惫。
在无人得见的梦境深渊,池跃安正漂浮在记忆的碎片间。
“...西王母...”睡梦中的少年无意识呢喃,引得吴邪担忧俯身。
黑瞎子耸肩瘫坐在旁:“得,一个病美人,一个睡神仙,咱们这队伍真是齐活了。”
唯有张起灵在整理背囊时,将最后半壶清水悄悄塞进池跃安怀中,岩壁投下的阴影里,少年蜷缩的手指无意识收拢。
——说实话,池跃安也不知道他的“困”是不是大脑开启的某种强制保护机制。
……
池跃安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沙漠清晨特有的、带着寒意的干燥空气。
他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里是帐篷顶晃动的阴影。
身下是粗糙的防潮垫,但身上却盖着不止一件外套,其中一件带着极淡的、属于张起灵的冷冽气息,另一件则是解雨臣常穿的款式。
他猛地想坐起身,却因为一阵眩晕又倒了回去,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被沙暴搅和过的棉花,又沉又懵。
“醒了?”旁边传来解雨臣的声音,听起来比昨天沙哑,但明显清醒了许多。
池跃安偏过头,看见解雨臣靠坐在不远处的行李袋上,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锐利,正拿着水壶小口喝水。
“小花…你好了?”池跃安声音干涩。
“嗯,烧退了。”解雨臣放下水壶,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审视,“你感觉怎么样?”
“我?”池跃安揉了揉依旧发沉的额角,实话实说,“……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
这种感觉很奇特。
身体像是得到了休息,不再有之前那种濒临极限的疲惫感,但精神层面却异常混沌。
“你就是睡死了。”黑瞎子的声音带着戏谑从帐篷口传来,他撩开帘子钻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包压缩饼干。
“叫都叫不醒,要不是哑巴张确认你只是睡着了,我们都以为你让什么东西魇住了。”
池跃安没理会他的调侃,接过抛来的饼干,撕开包装,机械地啃着。
他偷偷瞄了一眼解雨臣,发现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我……昨天没耽误事吧?”池跃安有些心虚地问。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睡着后发生了什么,更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帐篷里的。
解雨臣还没说话,黑瞎子就抢着道:“耽误?那可不!”
“沙暴停了之后,我们得把陷在沙里的车弄出来,搬运物资,重新规划路线……忙得脚不沾地。”
“您老人家倒好,睡得那叫一个安稳,最后还是哑巴张把你背回来的。”
池跃安:“……”
他下意识地看向帐篷外,隐约能看到张起灵沉默地站在车队旁检查车辆的身影。
解雨臣只是淡淡地打断道:“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说完,他便起身走出了帐篷,似乎要去确认接下来的行程,黑瞎子也只能作罢,跟了出去。
池跃安慢慢爬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虽然脑子还是有点昏沉,但身体机能基本恢复了。
不过多久,他就开始利落地收拾自己的睡袋和随身物品,动作间恢复了往日的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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