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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缚(二十一)

共缚

翌日清晨,江澄自宿醉中醒来,昨夜零碎的记忆片段纷纷涌入脑海——月下独酌、口无遮拦的对话、甚至最后……他似乎是被温若寒……抱回来的?!

一股热意“轰”地一下涌上脸颊,耳根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红。他江晚吟何曾有过如此失态又……丢人的时刻!他深吸几口气,试图用冷脸压下那几分羞愤。

恰在此时,房门被不紧不慢地推开,温若寒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神色如常,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醒了?喝了能舒服点。”

江澄迅速接过碗,垂着眼睫,明显不想与他有任何交流。

温若寒岂会不知他脸皮薄,故意先发制人,语气平淡地提起:“昨夜……”

“喝醉了,不记事。”江澄立刻打断,语气生硬,揣着明白装糊涂

温若寒有心挑弄,慢条斯理地反问:“是吗?连自己怎么回房的也不记得了?”

江澄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住,强自镇定,嘴硬道:“不知道。”

温若寒见好就收,不再逗他,语气变得公事公办,言简意赅:“你醉倒在亭中,我便送你回来了。”他刻意隐去了“如何送”的细节,不动声色地将两人之间那短暂消弭的距离感重新拉回,恢复了往日那种略带针锋相对的相处模式

江澄几口喝完醒酒汤,将空碗递还,温若寒接过碗转身欲走

江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温若寒察觉到他细微的犹豫,停下脚步,挑眉故意问道:“怎么?难道我方才说错了什么?”他又将话题引了回去

江澄脸一黑,猛地扭过头,硬邦邦道:“没有!”

温若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不再逼迫,抬脚走出了房门

就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极低、极快,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多谢你的醒酒汤。”

温若寒在门外顿住,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回应:“能得江宗主一句谢,真是难得。”

回应他的是江澄恼羞成怒的一声低吼:“滚!”

至此,两人之间那因醉酒而产生的微妙气氛彻底消散,仿佛昨夜月下的短暂坦诚与失控从未发生过,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夹枪带棒的日常

不久,金凌又风风火火地跑了来,见江澄和温若寒都在,便直接嚷道:“舅舅!金家的清谈会提前了!估计是因为大梵山那件事,这次肯定要拿出来说!”

提及清谈会,不可避免地会牵扯到如今的金氏宗主金光瑶

温若寒的目光落在金凌身上,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虞与冷意,但旋即被他完美地遮掩过去

金凌侧着身子,兴致勃勃地跟江澄说起过去:“舅舅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练剑摔破了膝盖,还是你和小叔叔一起……”

他絮絮叨叨,全然没留意旁边温若寒逐渐冷淡的神色,只顾着回忆那些有江澄和金光瑶共同参与的过往

江澄起初还想提醒金凌收敛些,但见金凌说得起劲,转念一想,温若寒与金光瑶的旧怨与他何干?更何况他自己与温若寒也是血仇未解,何必多事

于是便由着金凌说下去,只在听到金凌小时候调皮捣蛋时,习惯性地训斥两句:“哼,现在知道后怕了?当时就该真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

金凌缩缩脖子,却又忍不住笑着反驳:“舅舅你总说要打断我的腿!小时候我犯了错,晚上怕得睡不着,还是小叔叔跟我保证,说他最了解你的脾气,你就是嘴上凶,绝对不会真打我,我才放心睡着的!”他说着,脸上还带着对金光瑶全然信赖的笑容

温若寒冷眼看着金凌提起金光瑶时那毫无阴霾的嘴角,听着那充满维护意味的话语,心中不禁冷笑了几声,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只是周身的气息似乎更沉凝了几分

次日,两人一早便动身前往兰陵金麟台

江澄常年在云梦与兰陵两地往来,金麟台自有他的院落和常用之物,无需额外准备行李

一路之上,两人皆沉默无言,气氛因昨日的争执而略显凝滞

至金麟台,江澄递上拜帖,守门弟子恭敬放行

他径自入内,却忽觉身后无人跟上,回头一看,只见温若寒被一道无形的结界屏障拦在了外面——这金麟台的防护阵法似乎对某些特殊气息格外敏感

江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折返回去,极其自然地伸手握住了温若寒的手腕,表面看似只是不耐地催促,实则借着肢体接触,将自己的灵力气息短暂笼罩过去

温若寒只觉得那排斥之力一松,便被他牵引着顺利穿过了屏障

一过屏障,江澄立刻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碰了什么不得已的东西,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他对金麟台熟门熟路,遣开引路弟子,径直走向一处临水的长亭

这长亭位置巧妙,不远不近,恰好能望见金光瑶在主殿前广场接待各路宗主的景象

只见金光瑶一身金星雪浪袍,面容带笑,与每一位到来的宗主寒暄客套,举止得体,滴水不漏

江澄向来厌烦清谈会上百家争吵的喧闹,连这迎客的虚与委蛇在他看来也无聊透顶

他顺手折了栏边一枝开得正盛的浪白金星,有一搭没一搭地掰着花瓣,目光放空,思绪却已飘远

他想起了前世观音庙的种种……聂怀桑与金光瑶的恩怨他无意插手,他平生最恨人揭短辱及父母,但那时却还是口不择言骂出了“妓娼之子”四字

明明是金光善造的孽,为何要骂到他母亲头上?更何况,金光瑶最后挟持金凌,却终究未下杀手,或许……自己终究是欠他一句道歉

正思忖间,身旁的温若寒望着八面玲珑的金光瑶,冷嗤一声:“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八面玲珑。”

江澄正想着那些旧事,下意识便脱口反驳:“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温若寒闻言,语气更添讽刺:“本事?当年临阵倒戈的本事确实不小。不过看来,就算换了个主子,如今不也还是这般与百家阿谀奉承,虚伪周旋,才勉强坐稳这一宗之主之位?”

江澄冷笑,话语尖锐地顶了回去:“昔日若金光瑶未曾‘倒戈’,射日之征温家胜了,如今怕是早成你温氏天下。他若仍是你的‘有功之臣’,你又会许他怎样的权位?怕也不过是条得用的狗,赏块骨头罢了。”

温若寒眼神一沉,傲然道:“既是有功之臣,若不能与本座平起平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是少不了的。难道不比他如今这汲汲营营的一宗之主来得痛快?”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江澄气笑了,“这‘好’,只怕全系于温宗主你一人的念头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日能予,明日便能夺!”

“这滔天权柄,多少人求之不得,有何不好?”温若寒反唇相讥

“好?你当真心以为他想要这滔天权势?!你将自己的野心强加于人,便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般野心勃勃?!你当他金光瑶真在乎这权力、真贪恋这金家宗位?!这不过是他遂亡母遗愿!若非射日之征他‘有功’于百家,一个让家族险些沦为附庸的私生子,一个‘助纣为虐’之徒,你道金家会容他认祖归宗?!外界又会如何戳着他的脊梁骨唾骂?!他走的从来就不是你温若寒以为的那条路!”

江澄越说越激动,仿佛将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都倾泻而出

温若寒被他一连串的诘问堵得一时无言,最终只阴沉着脸冷笑道:“呵!你倒是……了解他得很!”

江澄说得没错,金光瑶若要名正言顺、无人敢置喙地回归金家,普通方式绝无可能

金光善风流成性,私生子不知凡几,无一能认祖归宗

唯有在射日之征中成为力挽狂澜的功臣,方能以无可争议的功绩排除众议

所以,无关权力地位,金光瑶最终仍会选择将刀锋送入温若寒的心脏

今日之吵,堪称他们之间最激烈的一次

话毕,两人皆是面覆寒霜,谁也不愿再理会对方

温若寒对金光瑶的恨意,不可能因江澄一番话便烟消云散

而江澄自己与温若寒之间也隔着血海深仇,无可原谅,他又凭什么要求温若寒去原谅金光瑶?

今日这般为金光瑶辩解,也不过是看在他是金凌的小叔叔、以及自己心中那一点难以言明的歉意的份上

亭中一时寂静,只余下远处隐约传来的寒暄声,以及两人之间冰冷僵持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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