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的伤痕日益扩张,那扭曲的暗红色裂痕如同活物般蠕动,不断蚕食着所剩无几的混沌天幕。阴阳失衡所带来的效应,已远远超越了频繁的地动与异常的寒暑。整个世界的基础法则仿佛都在震颤、扭曲,产生出一系列光怪陆离、令人不安的异象。林间的雾气会突然凝结成具有腐蚀性的酸液;平静的地面可能毫无征兆地塌陷,喷涌出灼热的气流;某些区域的植物开始疯狂而畸形地生长,或是迅速枯萎化为灰烬;水源也变得不再可靠,时而滚烫如沸,时而冰冷刺骨,甚至闪烁着诡异的色泽。
这片日益混乱、能量失去制约的天地,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失控的熔炉。而这炉中煎熬的,并不仅仅是初生的人族与寻常飞禽走兽。一些深藏于混沌深处、平日里蛰伏于能量乱流或绝险之地、性情暴戾诡异的古老异兽,也被这弥漫天地间的混乱与失衡气息从长久的沉睡或隐匿中惊动。它们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狂躁能量,变得更加凶猛、更具攻击性。同时,它们那充满原始恶意的感知,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片土地上一些“不和谐”的迹象——那试图建立秩序、点燃文明、散发着前所未有鲜活生命气息的“人”族聚落。
对于这些秉承混沌而生的存在而言,秩序本身即是一种刺眼的异端,而那凝聚在一起的生命之火,更是散发着难以抗拒的、想要将其吞噬或玷污的诱惑。
于是,一双双闪烁着冰冷、残忍、贪婪凶光的眼睛,在以往人迹罕至的角落陆续亮起。在昏暗无光、瘴气弥漫的古老丛林最深处,粗壮的枝条无声地分开,露出爬行动物般的竖瞳;在浑浊不堪、冒着毒泡的沼泽底部,淤泥翻滚,巨大的阴影缓缓上浮;在迷雾笼罩、终年狂风呼啸的险峻山巅,尖锐的利爪抠入岩石,俯视着下方的点点火光。它们来自不同的角落,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对新生秩序的憎恶与对鲜活生命的觊觎。它们悄无声息地靠近,如同阴影般环绕着人族聚落,耐心地等待着时机。
第一个按捺不住、发动试探性袭击的,是一种名为“蛊雕”的恶兽。它于一个异常昏黄的黄昏出现,彼时日光稀薄,天地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压抑。它形似巨雕,但体型远超任何已知的猛禽,翼展张开足以遮蔽小片天空,浑身羽毛呈现出一种铁锈般的暗褐色,喙如铁钩,最奇特的是额头上生有一根弯曲而锐利的漆黑独角。它发出一种极其瘆人的、如同婴儿凄厉啼哭般的叫声,那声音穿透力极强,直钻入耳,能扰乱心智,令人闻之头晕目眩,心生恐惧。
它从西北方那道裂痕的方向飞来,借助昏暗的天色作为掩护,在空中盘旋数周后,看准了聚落边缘一个正帮忙拾取柴火、落单的孩童,如同一支漆黑的利箭,悄无声息地俯冲而下,铁钩般的利爪直抓向那毫无防备的小身影!
千钧一发之际,幸得一位在附近高地进行例行巡视的猎人及时发现。那刺耳的婴啼声让他头皮发麻,抬头瞬间瞥见的巨大黑影让他魂飞魄散!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猛地抓起挂在胸前的、由伏羲指导发明的、用大型兽骨钻孔制成的示警骨哨,鼓足腮帮,奋力吹响!
“咻——!!!”
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哨声猛地划破了黄昏虚假的宁静,如同一声霹雳,瞬间传遍了整个聚落!
伏羲与女娲正在商讨如何加固巢居以应对可能更强的地动,哨声传来的刹那,两人同时神色一变!无需言语,默契已然天成。
女娲瞬间行动,她清越而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聚落:“所有人!立刻进入最近的巢居!拿起火把,守住门窗!” 她周身散发出柔和的辉光,镇定自若地指挥着有些慌乱的人们迅速向那些坚固的房屋聚集。妇女和儿童被优先安置进入内部,男人们则迅速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火把,按照平日简单的演练,聚集在门口和窗口,将燃烧的火炬向外探出,构筑起一道跃动的火焰防线。
与此同时,伏羲的身影如一道银线,迅速登上了聚落中央那处最高的观察台。他银色的眼眸冷静如冰,瞬间锁定了空中那正在第二次尝试俯冲的巨大身影。他迅速观察着蛊雕的行为模式:它对下方集中挥舞、跳跃的火光明显表现出迟疑和忌惮,俯冲路线会因此发生偏移;其婴儿啼哭般的叫声虽然令人心烦意乱,但音调单一,重复着固定的 。
伏羲立刻判断出应对之法。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下方几位负责指挥的猎人耳中:“敲击石器!所有能发出响声的东西,用力敲击!声音要乱,要响过它的叫声!” 同时,他指向那些手持火把的青壮,“火把不要静止,持续挥舞,向天空做出投掷挑衅的姿态!”
命令被迅速执行。刹那间,聚落中响起了杂乱无章却震耳欲聋的噪音!石斧敲击石砧,木棒猛击空心树干,人们甚至用力跺脚、呐喊,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瞬间将蛊雕那惑人的啼哭声淹没、压制了下去。与此同时,数十支火被奋力挥舞,火光在黄昏中划出一道道明亮的轨迹,仿佛随时会有无数火球射向天空。
蛊雕显然没遇到过这样的抵抗。它的声音攻击失效,引以为傲的扑击被密集的火光干扰,下方传来的巨大噪音和挑衅姿态让它感到不安与烦躁。它在聚落上空不甘地盘旋了数周,发出几声更加尖锐刺耳的啼叫,最终意识到这次难以得手,只好猛地一扇巨翼,带起一阵腥风,悻悻地调转方向,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
聚落中的人们松了一口气,许多人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仿佛刚从水中捞出。孩子们的后怕的哭声这才渐渐响起。
这次袭击虽被成功击退,却重重地敲响了警钟。伏羲与女娲相视一眼,神色无比凝重。他们清楚地意识到,蛊雕的退去绝非结束,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这头恶兽更像是一个被混乱气息推出来的探路石子。天空的裂痕是迫在眉睫的威胁,而这片因失衡而躁动疯狂的混沌大地本身所孕育的深沉恶意,同样致命。更多、更强大、更诡异的古老存在,恐怕正在黑暗中窥伺。
他们必须加快一切准备。不仅仅是为了抵御天灾,更是为了应对来自这片土地本身、那无穷无尽的、充满敌意的混沌力量。生存的战争,已然全面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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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剧本】《黑红》已完结,欢迎欣赏、指正,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