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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人族悲歌

中华始祖

伏羲与女娲在决定分头行动前,所目睹的已非遥远的天象异变或抽象的能量失衡,而是灾难直接降临时,他们亲手所造、所育的人族所承受的、血淋淋的惨烈现实。那是一曲无比沉重、绝望与坚韧交织、回荡在崩塌天地间的无声悲歌。

弱水自苍穹缺口倾泻而下,其势远超任何凡间洪水。它并非清澈的江河之水,而是呈现出一种沉滞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玄黑色,翻滚着,发出沉闷如雷的咆哮。它所携带的并非泥沙,而是混沌中最本源的寒煞之气。凡人躯体稍稍触及,甚至无需被浪头拍中,顷刻间便会血脉冻结,五脏凝固,生机在极寒中瞬间湮灭,化为保持惊恐姿态的冰雕,随即被后续的洪流碾为冰粉。洪水如同死亡的潮汐,无情地漫过一切。人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本以为坚固的巢居,在弱水冲击下如同孩童的积木般被轻易冲垮、分解,木材和茅草被卷入黑色的漩涡,消失无踪。那些标志着文明进步的渔网、篮筐、陶器,以及小心翼翼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粮食和肉干,瞬间被冰冷的洪水吞没、毁坏。

哭喊声、尖叫声、绝望的求救声,起初还能短暂地压过洪水的轰鸣,但很快便被那无情的咆哮所淹没。人们像是受惊的兽群,本能地向着记忆中地势较高的地方亡命奔逃。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脚下是剧烈震动、不断开裂的大地,头顶是不断砸落的燃烧碎冰和毒火,身后是那吞噬一切的黑色寒潮。

然而,逃生之路布满死亡陷阱。许多人速度稍慢,或是被震倒,转瞬便被那冰冷的黑色洪流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有人逃错了方向,误入被幽冥之火点燃的丛林,烈焰如同有生命的怪物,瞬间将他们包裹,凄厉的惨叫声很快归于沉寂;更有人不幸踩中突然裂开的地缝,不是坠入无底深渊,便是被从中喷涌出的毒火或剧毒烟气瞬间夺去生命,身体甚至迅速腐烂发黑。

那些被女娲以五色土精心抟造、又亲自吹入生命之气的小人,那些围绕着她欢笑嬉戏、依恋地蹭着她蛇尾的孩子们,那些跟着伏羲学习结绳记事、辨识星辰、挥舞火把驱赶野兽的男男女女,此刻在天地伟力最原始的狂暴怒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暴雨下的蚁穴,生命的火苗随时都会熄灭。

最令人心碎的是,即便在这末日般的灾难中,人性中那点由伏羲与女娲悉心教导、建立起来的微光仍在闪烁,却更添悲怆。他们依循着伏羲所定的人伦之礼,夫妻之间紧紧拉着对方的手,父母死死攥着孩子的臂膀,试图共同面对这灭顶之灾。然而,这温情在绝对的毁灭力量面前不堪一击。一个滔天巨浪打来,紧握的双手被强行冲散,挚爱的面容瞬间消失在黑色的洪流中,生死永别往往只在一瞬间。父母在最后关头,用尽全身力气将年幼的孩子推上一段漂浮的断木或屋梁,自己却因反作用力而加速沉入那冰冷的死亡之渊;成年的子女跪在冰冷泥泞的高地上,徒劳地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温暖已被弱水寒气侵入心脉、面色青紫、呼吸微弱的老人,声声呼唤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昔日充满生机与希望的聚落,那回荡着劳作号子、孩童嬉笑、篝火噼啪声的家园,转眼间便沦为了人间地狱般的景象。黑色的洪水淹没了低处,水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杂物和僵硬的尸体;火光在远处和近处燃烧,映照出人们绝望扭曲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水腥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幸存下来的人们,侥幸逃到了一些尚未被水火完全吞噬的高地或山崖,他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衣不蔽体,许多人身上带着冻伤或烧伤。他们望着眼前那片已然认不出的、被水火疯狂蹂躏的土地,望着那曾经升起炊烟、充满温暖的家园所在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深沉的绝望和一片空白的茫然。文明的微光,那刚刚点燃不久、脆弱而珍贵的火种,在这自然最原始、最狂暴的怒涛席卷之下,剧烈地摇曳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重归永恒的黑暗。

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如同最锋利的冰锥,深深刺穿了伏羲与女娲的心脏。女娲早已泪流满面,创造者的心与被创造者们的悲苦紧密相连,她能感受到每一个生命的消逝所带来的刺痛,那是一种近乎于肢体被撕裂的痛苦。她是万物之母,眼前的惨剧无异于目睹自己的孩子被无情屠戮。伏羲虽然表面依旧维持着冷静,但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发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那善于理性分析的头脑,此刻更深刻地、也更痛苦地认识到,在绝对的、无序的宇宙力量面前,守护的承诺是何其沉重,建立的秩序是何等脆弱,而他们所肩负的责任,又是多么的必要与急迫。

人族的这首血泪悲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原始的哭嚎与最绝望的沉默,但它却以一种无比沉重的方式,狠狠地烙印在两位始祖神祇的灵魂最深处。它不仅没有摧垮他们的意志,反而如同最炽热的熔炉,将他们心中那份挽救苍生的决心淬炼得前所未有的坚定、纯粹,乃至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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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

【剧本】《黑红》已完结,欢迎欣赏、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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