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菱形。汤姆猫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打盹，肚皮随着呼噜声有节奏地起伏。

直到某种细微的刮擦声钻入他的梦境。

汤姆的一只耳朵抽搐了一下，然后是另一只。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了个巨大的哈欠，露出粉红色的喉咙和两排尖牙。厨房方向又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

他瞬间清醒了。

悄无声息地翻身、匍匐、前进——这套动作他演练过成千上万次。汤姆贴着墙边挪到厨房门口，只露出一只眼睛窥视。

杰瑞正站在冰箱门前，忙着将一块比他自己还大的奶酪滚向老鼠洞。小老鼠哼着欢快的小调，完全没意识到监视的目光。

汤姆咧嘴一笑。机会来了。

他像一道灰蓝色的闪电扑了过去——

——然后结结实实撞在了突然打开的冰箱门上。

“喵呜！”汤姆眼冒金星地滑倒在地，耳边响起杰瑞银铃般的笑声。等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时，只看到那条细长的尾巴刚好消失在墙壁的裂缝后。

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家里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汤姆气鼓鼓地揉着撞痛的鼻子，决定受够了一切。是时候终结这只小老鼠的嚣张气焰了。

这一次，他不再简单地布置捕鼠夹或抄起平底锅。不，这次他要智取。

接下来的三天，汤姆表现得异常平静。他不再对杰瑞的出现大惊小怪，有时甚至慷慨地留下一点奶酪碎屑。杰瑞起初保持警惕，但久而久之，老鼠的天性战胜了谨慎——免费的奶酪实在太诱人了。

周五早晨，当杰瑞探出洞口时，发现厨房中央摆着一块前所未见的巨大奶酪。它不是普通的切达或高达，而是散发着淡淡松露香气的白色奶酪，上面还有漂亮的大理石纹路。

杰瑞的眼睛亮了起来。

但他没有立即冲上去。他先扔出一颗花生试探，然后又谨慎地绕道而行，从各个角度观察这个诱人的礼物。没有任何线绳连接，没有弹簧装置的痕迹，奶酪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天堂般的气息。

最终，饥饿战胜了警惕。杰瑞一步步走向奶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霎时间，味蕾仿佛炸开了烟花。这是他一生中尝过的最美味的奶酪！他迫不及待地又咬了一大口。

就在这时，奶酪突然动了。

一只有力的机械臂从奶酪底部弹出，精准地抓住了杰瑞的身体。同时，奶酪表面打开几个小孔，喷出透明的树脂网，将杰瑞层层裹住。

“吱吱！”杰瑞惊慌失措地挣扎，但越挣扎网缠得越紧。

汤姆从藏身的橱柜后踱步而出，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他慢条斯理地走到被困的老鼠面前，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杰瑞的小脑袋。

“喵～”这一声叫唤里满是得意。

汤姆转身从抽屉里取来一只精致的小笼子，小心翼翼地将杰瑞和包裹他的树脂网一起放进去，锁好门。

大功告成。汤姆长舒一口气，将笼子放在桌上，自己舒服地倒在沙发里，准备享受一个没有老鼠打扰的下午。

笼子里的杰瑞起初还在拼命啃咬栏杆，但发现毫无用处后，渐渐安静下来。他蜷缩在角落，小黑眼睛里开始蓄满泪水。

汤姆瞥了他一眼，突然感到一阵不适。他试图忽略这种感觉，打开电视，调大音量。

然而那双含着泪的小眼睛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想起去年圣诞节，当家里空无一人时，是杰瑞和他分享了一块蛋糕；想起那次他误食变质鱼肉，是杰瑞叫来了邻居家的狗斯派克帮忙；想起无数个无聊的午后，他们之间的追逐游戏实际上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汤姆烦躁地换了个频道。

笼子里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嗷！”汤姆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抓了抓自己的头。他站起身，踱步到笼子前。

杰瑞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一人一鼠对视了漫长的一分钟。

汤姆咕哝着，不情愿地打开笼门，伸出爪子轻轻地把杰瑞掏出来，开始耐心地解开那些树脂网。网结很复杂，他的爪子又大又不灵活，这项工作花费了将近十分钟。

当最后一丝网线从杰瑞身上脱落时，小老鼠惊讶地眨了眨眼。

汤姆转过身去冰箱那边，拿出剩下的一半松露奶酪，推到杰瑞面前。然后他走回沙发，瘫倒下去，用爪子捂住眼睛——他不想看到杰瑞得意洋洋的表情。

但等了许久，什么动静也没有。汤姆从爪缝中偷看，发现杰瑞正费力地拖着一小块奶酪向他走来。小老鼠把奶酪放在汤姆爪边，然后友好地拍了拍他的爪子。

汤姆忍不住微笑起来。他掰下一小块奶酪，递给杰瑞。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女主人回来了，手里提着满满的购物袋。

一瞬间，汤姆的本能反应压倒了一切理性思考。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跃起，一爪拍向杰瑞所在的位置。而杰瑞也同样条件反射地躲闪、奔跑，瞬间就钻回了自己的小洞。

女主人看着满屋狼藉和正在张牙舞爪的汤姆，叹了口气：“汤姆！你又在家里抓老鼠了！”

她放下袋子，拿起扫帚轻轻打了汤姆一下：“老实点！”

汤姆委屈地“喵”了一声，瞥向老鼠洞。杰瑞正从洞口探出小脑袋，对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举起一小块松露奶酪，像是举杯致意。

汤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当女主人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时，杰瑞又溜了出来，将一块奶酪推到客厅中央。

汤姆瞥了厨房方向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

新的游戏——或者说旧的游戏——又开始了。

阳光逐渐西斜，在长长的光影中，猫和老鼠再次陷入永恒的追逐。但这一次，汤姆的爪子落下时总是偏了一寸，而杰瑞的逃跑路线也总是恰好经过那块松露奶酪。

或许有些陷阱从来不是为了捕捉，而有些追逐从来不是为了抓住。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午后，奶酪的香气弥漫空中，而猫和老鼠的舞蹈永无止境。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