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随意扫过面前托盘里的天青色梨花蜀锦，指尖捻起一颗蓝珍珠把玩——这珍珠色泽温润，蜀锦的梨花纹清雅灵动，倒是合皇额娘的喜好，等家宴散了，正好把这些都送到圆明园去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先前听苏府管家说，今晚除夕，大舅舅苏逸尘、二舅舅苏逸霄都在万方安和陪着皇额娘
香见与玉妍也在，再过五个月，她们俩就要一起嫁给承安表弟了，到时候定要热热闹闹办场亲事
至于自己，秋末再回边关也不迟，承翊在边关待了这么久，肯定也想念皇额娘，明年除夕，正好跟他换着回京尽孝
思绪间，他不经意扫过对面四哥的嫔妃们，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怎么回事？不过是些蜀锦、珍珠宝石，她们竟露出这般感恩戴德、视若珍宝的神情？
当年皇阿玛在位时，赏下几匣子珍珠宝石、几匹上等蜀锦，嫔妃们也没这般夸张
蜀锦罢了，赫舍里、钮钴禄、佟佳都是世家出身，难不成还没见过好料子？自己不在京城的这近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弘昼满心疑惑，目光转向身旁的十九叔允禧，眼神里满是询问。允禧见状，挑了挑眉，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解释：“你是不知道，弘历登基才两个月，愉嫔那九个月的胎就莫名其妙没了胎息；之后皇后就下了‘节俭令’，冬日里各宫的炭火都减半，连节礼、年礼都办得格外单薄，多亏太后后头悄悄补赏，才没让大家太过窘迫。去年选秀进了九位新人，其中一位还被太后留在圆明园陪着；这些嫔妃手里的好料子，只出不进，早就快用空了，如今见了皇上赏的蜀锦宝石，自然当成宝贝。”
弘昼听完，握着蓝珍珠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冷色，目光精准地落在上首的琅嬅身上——原来如此，竟是她苛待嫔妃、敷衍礼赏，还要劳烦皇额娘费心补赏！这般无能又小气的做派，也配执掌后宫？
……
弘昼攥着那颗蓝珍珠，眉头仍未舒展，凑到允禧耳边压低声音问：“她既没公主需要攒首饰，料子本就年年翻新，攥着那些用度苛待旁人，到底图什么？”
这话一出，不仅允禧顿了顿，连身旁的允礼、敦亲王及几位福晋都悄悄侧耳——其实他们心里也藏着同样的疑惑，琅嬅身为中宫，不缺体面与份例，何苦在这些琐事上显得这般小气，落人口实
弘旭端着酒杯低头抿了一口，似在掩饰什么；弘暄听得直翻白眼，显然对琅嬅的做派早有不满；弘晙则默默用银筷戳着碟中的鹿尾烧，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先前不是说要去圆明园万方安和给太后请安嘛，太后今年整寿本就说了不办寿宴，估摸着连今年四月份的太后生辰，皇后都忘了备礼。她连温宜明年要选驸马这等大事都能抛在脑后，生辰礼忘了也不奇怪——幸好太后不办、公主的婚事也不用她负责，不然指不定出多大纰漏。”
“她连我皇额娘的寿礼都敢忘？”弘昼听到这话，唇线瞬间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底的寒意更甚，握着珍珠的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我们猜测……”弘旭刚想顺着话头往下说，胳膊就被身旁的敦亲王福晋轻轻拍了一下，话头戛然而止。福晋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别在席间议论中宫是非，免得落人话柄
弘旭会意，只好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掩饰住眼底的无奈
……
薛宝钗端坐在席间，一手轻护着隆起的腹部，一手捻着帕子，将对面宗亲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弘昼骤然冷硬的唇线、允禧欲言又止的模样、敦亲王福晋暗中制止弘旭的动作，还有弘暄那毫不掩饰的白眼，种种细节都透着不寻常，让她暗自思忖着其中关节
意欢也早已注意到这异样，她本就心思敏锐，见弘昼眼底翻涌的愠怒，再联想到方才众人提及的“太后寿礼”，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上首的琅嬅，眉头微蹙，心底瞬间升起怒意——若真是连若璃的整寿生辰礼都忘了送，那琅嬅这个皇后，不仅是失职，更是失了敬重长辈的本分！
佟佳毓秀、赫舍里明慧与钮钴禄如月三人凑在一起，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小声交换眼神，眼底满是惊疑——纯亲王这般愠怒，定是与太后有关，难不成皇后真在太后的寿礼上出了差错？
海兰则垂眸看着指尖的碧蓝色裙纹，指尖轻轻摩挲，心里已将前因后果捋顺了大半，对琅嬅的轻视又多了几分
白蕊姬与张淑怡也瞧出了端倪，白蕊姬指尖掐着锦袋的系带，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连太后的寿礼都敢怠慢，琅嬅这般行事，怕是离失势不远了
张淑怡端起茶盏抿了口，掩去唇边的无奈，暗自想着：皇后这般糊涂，日后怕是还有更多麻烦
……
酒过三巡，殿外梆子敲过亥时三刻，夜色已深。弘昼率先起身，朝着上首的弘历拱手：“四哥，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去园子里见皇额娘，从宫里到圆明园，路上还得些时辰。”
弘历点头应下，目光扫过弘昼身后小厮捧着的托盘，特意叮嘱：“把朕赏的礼一并带过去，那几匹蜀锦的花色，皇额娘定会喜欢。”说这话时，他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掠过琅嬅，意有所指
琅嬅被这目光扫过，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攥着帕子的手愈发用力，指尖冰凉——皇上这话，分明是在提醒她“未送太后寿礼”的疏漏，也让她愈发不安
弘昼应了声，身后两名小厮早已捧着托盘候在殿门旁，托盘里放着五匹色清雅又精致的蜀锦，还有几匣子方才皇上赏赐的宝石珍珠，皆是难得的珍品
……
“我们也得跟着去一趟。”允礼、允禧紧跟着起身，语气诚恳，“皇上，今年毕竟是太后整寿，虽先前送了礼，却没亲自去请安，今日除夕，说什么也该去园子里陪太后过了子时。”
敦亲王与几位宗亲早已起身，管家们捧着斗篷上前，一一为他们披上；福晋们身边的侍女也手脚麻利地给永安、弘澈、弘泽与锦华裹上绣着瑞兽纹样的暖斗篷，孩童们裹得圆滚滚的，眼底满是对圆明园的期待
……
弘历见状也缓缓起身，琅嬅、意欢、晰月、海兰、青樱、明慧等嫔妃们连忙跟着起身，殿内瞬间热闹起来，满是辞行的动静
弘历走上前，拍了拍弘昼的肩头，声音压得稍低：“到了园子里就直接歇下，大舅舅会安排好住处。”这话既是叮嘱，也是暗中暗示——关于琅嬅未给太后送寿礼一事，他会亲自处理，让弘昼不必急于一时
弘昼会意点头，转身带着小厮率先走出殿门；允礼、允禧与敦亲王等人也陆续跟上，孩童们的笑声顺着殿门飘出去，消散在冬夜里。众人心里都清楚，今夜定会在圆明园待到子时之后，索性就住上一晚，也好好好陪太后过个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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