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年七月下旬·万方安和水榭
四面环水的万方安和游廊深处，临水榭静静卧在荷池之上
檐角垂落的几串宝石风铃，被荷风拂得轻晃，碧玺、珍珠与琉璃相撞，泄出叮咚脆响，混着满池荷香漫进榭内，将七月下旬的暑气滤得只剩沁凉
……
沈眉庄身着花青色月华纱旗裙，裙上银菊暗纹在水光里泛着柔和光泽
她端着盏菊花枇杷饮，瓷勺轻搅着杯中浮沉的菊花瓣，目光落在若璃身上时，忍不住笑出声，清亮的声音裹着笑意：“若璃，你且听听——‘你们看不惯我这般自在，不过是因为你们从不愿花真心跟太后娘娘交心，只想着算计着讨庇护、要赏赐，自然得不到太后娘娘亲手挑的冠子、特意做的衣裳——说到底，是你们自己没那份福气，倒来怪我太张扬？’”
……
她放下茶盏，语气里满是认同：“我的太后娘娘，听到这话心里头定是熨帖的吧？你对她的心意，全被她揣在心里护着，即便性子张扬些，又有什么要紧？这般赤诚直白，可比那些藏着心思的奉承可爱多了。”
一旁的甄嬛身着苍葭色软烟罗旗裙，裙上白海棠绣得清雅，花瓣边缘还缀着细如发丝的银线，衬得她气质愈发温润
她浅啜一口蔷薇露，目光掠过若璃，笑意漫上眉梢：“眉姐姐说得极是。这热烈性子，配上你特意吩咐福生公公赶制的衣裳——宝石蓝大袖衫配殷红襦裙，金线鸢尾蜿蜒裙角，再顶着那顶象牙嵌碧玺的花冠，鲜活又惹眼，任谁看了都会喜欢。”
若璃斜倚在太师椅上，身后垫着只雪白的兔子软垫，软绒触感衬得她愈发慵懒
她身着玳瑁黄软烟罗外罩衫，袖摆与衣摆绣着紫藤花，紫得浓淡相宜；下身藤萝紫齐腰襦裙，裙上金蝶似要振翅飞出
惊鸿髻上，紫水晶透雕蝴蝶步摇垂着碧玺碎链，旁侧一支蓝玛瑙玫瑰簪莹润剔透，耳畔紫水晶耳坠随呼吸轻晃，整个人贵气里透着几分娇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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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着二人的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温柔：“说实话，我还真喜欢她这幅样子。不藏着掖着，爱好看的衣裳就穿，得了赏赐就欢欢喜喜戴给我看，还总想着跳支舞逗我开心。许是真的老了吧，见着这般鲜活张扬的孩子，心里头就觉得热闹。”
“噗——”甄嬛闻言笑出了声，指尖轻轻点了点若璃，语气带着打趣：“老了？你今年才三十一，肌肤莹润得能掐出水来，瞧着就跟个未出阁的姑娘似的。不信你此刻去京城街上转一圈，保准有人以为你不过二十出头，哪有半分‘老’的样子？”
沈眉庄也跟着点头，眼底满是笑意：“可不是嘛！你每日晨起喝莲子羹，闲来逗逗鸢尾、陪温宜说说话，心境开阔得很，看着比我们俩都显年轻。往后可不许再说‘老’这话，仔细让鸢尾听见了，又要缠着你说‘太后娘娘一点都不老，比园子里的荷花还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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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被二人说得失笑，抬手端过面前的冰莲盏，舀起一颗莲子送进嘴里，清甜的凉意漫开，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不过你这非召不得靠近万方安和的口谕已经下了两个多月，你召见了温宜、鸢尾、黛玉、意欢、晰月、绿筠与永璋，其余的估摸着这几日会有嫔妃陆续来你这万方安和请安了”沈眉庄说着
若璃无奈笑了笑“永琏和锦瑶，毕竟是弘历的第一个阿哥和登基后的第一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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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四年七月底·万方安和临水榭
七月底的暑气仍带着余威，却被万方安和临水榭的荷风揉得温软
榭中架着一只青釉花轮，薄荷叶的清冽、桃花瓣的甜柔与青桔的微酸裹在水中，轻轻一转，细碎的水汽便携着沁凉香气漫开来，沾在衣袂上都是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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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斜倚在湘妃竹贵妃榻上，一身焦月色软烟罗大袖衫垂落，袖间银蝶似振翅欲飞，下身钴蓝色齐胸襦裙缀着金线玫瑰，步摇轻晃时，银河落九天钗的碎钻与蓝玛瑙玫瑰簪相映，贵气里透着几分慵懒
她指尖轻轻搭在榻边，目光扫过阶下众人，眼底带着浅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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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太后娘娘。”白蕊姬与巴林湄若并肩行礼，语气各有不同
白蕊姬身着月白色粉棠云锦旗裙，往日眉间的娇刺收了大半，只剩柔和
巴林湄若则是一贯的爽朗，梅子青旗裙上飞燕嫩柳纹样鲜活，笑起来时眼底亮得像盛了光
一旁的锦瑶穿着石榴色月华纱小旗裙，一岁半的小身子站得稳当，肉乎乎的小手攥着母亲裙摆，咿呀着叫了声“皇…祖母”，奶声奶气的调子没说全，却惹得若璃笑出了声。
“皇祖母。”永琏的声音带着孩童的软糯，却藏着一丝不安。不满四岁的他穿着天青色雨燕纹珍珠纱常服，眉眼间能看出超越年龄的聪慧，只是素练送他来时特意叮嘱“谨言慎行”，再加这是他头回单独面见太后，小手不自觉地绞着衣摆，步子都迈得有些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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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见状，连忙朝他招了招手：“琏儿过来，到皇祖母这儿坐。”她指了指榻前的矮凳，语气放得格外柔
待永琏怯生生坐下，又示意白蕊姬带锦瑶在旁侧的椅凳上歇着，巴林湄若也自在地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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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香与云林很快端着食盘上前，冰莲盏凝着薄霜，桃花羹泛着粉润光泽，荷花酥层层叠叠如真花，蟹酿橙满是鲜香，最后摆上的乳酪樱桃，乳白膏体裹着粉润果肉，一看便知是解暑的佳品
巴林湄若眼疾手快端过乳酪樱桃，银勺挖起一勺送进嘴里——乳白膏体裹着粉润果肉，冰凉的触感混着清甜瞬间在舌尖漫开，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弯出大大的弧度，连眼底都染着笑意：“太后娘娘这儿的凉食，真是次次都能让人惊喜！这乳酪绵得像云端的软絮，樱桃又甜又水灵，连汁水都带着劲儿，一口下去，浑身的暑气都跟着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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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琏握着小巧的银勺，小口舀着蟹酿橙里的果肉
橙香混着蟹鲜在口中散开，先前因初见太后而起的不安，竟随着食物的暖意悄悄退去几分，握着勺子的手也稳了些
白蕊姬坐在一旁，眉眼温柔地看着锦瑶——一岁半的小姑娘正攥着小银勺，笨拙地挖着温凉的桃花羹，粉润的小脸上沾了点羹汁，像只沾了蜜的小团子，看得她心头软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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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份柔软没持续多久，白蕊姬便定了定神。九州清晏里皇上的冷言申斥仿佛还在耳边，她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再不敢有半分轻慢
随即，她微微欠身，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恳切的请罪，目光望向若璃：“太后娘娘，嫔妾今日想向您请罪。先前嫔妾确实存了几分借您庇护的心思，也盼着能得那支九凤朝阳钗，给锦瑶多添份保障与体面。但嫔妾绝没有胆子大到觊觎您的库房，更不敢生出半分不恭之心，嫔妾所求的，自始至终不过是想让孩子在宫里能安稳些……”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了几分，满是为人母的恳切
永琏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垂眸不语。他虽年幼，却也知道皇额娘犯了不少错，那些算计与狠绝，连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心头发冷，更何况皇阿玛？
如今皇额娘没被废后，只是被分去三分之二的权柄，想来也是皇祖母不愿再为后宫琐事劳心，才留了几分情面
这般想着，他舀起蟹酿橙的动作又轻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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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林湄若吃乳酪樱桃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银勺停在碗边，目光悄悄掠过白蕊姬，眼底带着几分了然——后宫之中，谁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孩子筹谋？只是这份筹谋，若过了界，便容易引火烧身
若璃看着眼前的景象，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得像午后的荷风：“罢了，我先前确实有几分难过，可细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你身为母亲，在宫里多算计几分，才能护得住孩子，这份心我懂。”
她顿了顿，想起旧事，又添了句：“那支九凤朝阳钗，说来也是弘昼那小子去年挑首饰时，在除夕家宴上口快说了出来，才让你们记在了心上。这后宫的女人，哪有无欲无求的？”
话音落，她看向白蕊姬，眼神里没了半分责备，只剩慈和：“你放心，这事怪不到你和锦瑶头上。往后啊，锦瑶、永琏、永璋、永璟这些孩子们穿的好料子，我都会让人备好；不过你们的，想穿新料子、戴好首饰，就得靠自己的本事，多向皇上讨赏喽~”
白蕊姬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眼眶微微发热，连忙起身福礼：“多谢太后娘娘慈心，嫔妾真的感激不尽！往后定不敢再行差踏错，也会好好教锦瑶感念您的恩情。”
巴林湄若闻言，立刻笑了起来，银勺重新挖起乳酪樱桃：“还是太后娘娘通透！这般一说，往后咱们求新料子，也有了正经由头！”
永琏也悄悄抬眼，见皇祖母并无怪罪之意，抿着的唇角终于松了松，舀起一勺蟹酿橙送进嘴里，只觉得先前的沉郁也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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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云香端着一只描金漆托盘轻步上前，将托盘稳稳放在若璃身侧的案桌上
若璃抬手拿起步摇，指尖轻轻摩挲着银质钗杆，眼底满是温和的笑意：“我啊，也想给锦瑶一份实打实的体面保障，让你能真正放下心。她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本就是吉兆，又是宫里的长公主，该有份配得上她身份的物件。这支蓝宝石珍珠青鸾步摇，今日便赏给锦瑶。”
她顿了顿，细细解释这步摇的寓意：“青鸾是西王母座下的信使神鸟，羽翼青得像破晓时分的天空，姿态曼妙得宛若流云追着月亮走。它性子温婉又善良，歌鸣时能驱散疾病，还能召来祥瑞，最是适合女孩子佩戴。”
说着，若璃将步摇递到白蕊姬面前
银质钗杆托着振翅欲飞的青鸾，鸾身上用细银錾刻的羽纹根根分明，翅尖缀满了蓝宝石，色泽清透得像刚洗过的晴空；尾羽处悬着三串珍珠，颗颗圆润莹白，像晨露凝在羽尖上
风一吹，蓝宝石跟着鸾翼轻颤泛流光，珍珠串摇曳生碎影，活脱脱像一只青鸾携着星月云霞，落在了发间
……
白蕊姬连忙双手接过步摇，指尖触到冰凉的银杆与温润的珍珠，眼眶瞬间泛起湿意，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多谢太后娘娘！这份恩宠，嫔妾与锦瑶定记在心里，往后锦瑶长大了，定要感念娘娘的疼惜！”
……
一旁的锦瑶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额娘手中的步摇，蓝宝石的清辉映在她眼底，亮得像盛了两汪清泉，满是孩童的好奇与欢喜
巴林湄若凑过来看得真切，忍不住赞叹：“这步摇真是好看！青鸾的模样雕得活灵活现，蓝宝石配珍珠又清雅又贵气，寓意还好，锦瑶以后戴着定是极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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