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七年七月五日·凝露苑乐坊
凝露苑乐坊的晨光里,丝竹声与银铃轻响交织
翠浓立于场中,上身着嫩黄杭绸紧衫,衫上绣满素白梨花,花瓣间缀着细碎贝母,光下泛着莹润微光
下身是亮蓝色杭绸长裙,裙摆绣着同系梨花,却换了螺钿镶嵌,走动时似有星光落在裙角
外搭的亮蓝色束腕广袖衫随动作轻扬,灵蛇髻上簪着雪白梨花绒花,蓝金双色发带垂至肩头,腰间银铃每随舞步晃动,便漾出清脆声响
她身姿曼妙如柳,舞步却柔中带劲,时而旋身如蝶,时而踏节如雀,连清绝的哼唱里都藏着几分怯意与灵动,将奔放与娇柔揉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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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廊下传来若璃的拍手声。她斜倚在梨花木椅上,外罩一件靛蓝色大袖衫,袖管宽大如垂天之幕,边缘镶着一圈浅紫罗边,风一吹便似要拢住满苑春光
衫身用银线细细绣满彩蝶,蝶翅或紫或蓝,翅尖还点染着金粉,有的振翅欲飞似要冲破衫面,有的栖于袖角似在歇憩,稍一动作,便像有无数蝴蝶从云端穿来
内搭的淡紫色绫罗上襦,领缘与袖沿绣着缠枝蝴蝶纹,恰好与外衫纹样呼应;下裙色如紫草染就,裙摆绣满蓝紫蝴蝶,走动时裙摆轻晃,满裙蝶影似要与外衫彩蝶相融
随云髻上,紫水晶渐变蝴蝶嵌碎钻发钗最是惹眼,蝴蝶翅膀由浅紫至深紫层层过渡,碎钻缀在翅尖闪着细光
旁侧斜簪一支蓝玛瑙玫瑰花簪,玛瑙花瓣通透如凝露;耳间碧玺碎钻耳坠轻垂,每一动都晃出细碎光泽,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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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错。”若璃笑着看向场中,语气里满是赞许,“看来当初你自选入乐坊,倒是选对了。”
翠浓连忙收了舞步,上前几步屈膝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雀跃与感激:“能有今日,全靠太后娘娘恩典,奴婢不敢忘。”
若璃身侧的贾婆婆与宋嬷嬷也笑着附和,贾婆婆捋了捋袖口,语气诚恳:“太后娘娘说得是,翠浓这孩子不仅天赋好,平日里练舞也最肯下苦功夫,每日天不亮就来乐坊,不到亥时不肯走,有这份心,哪能不出彩。”
若璃闻言,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魏嬿婉、绮罗、玉漱、琳琅、凤七、婴宁、兰苕、虞晚、苏禾等人,眼底带着几分打趣:“你们可都听见了?今年的秋日宴,可不是往年那般清静了。”
她顿了顿,细数道,“除了我和莞太嫔、惠太嫔、昭贵人,加上皇上,还有嫔妃,算下来可要二十多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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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她特意看向翠浓与魏嬿婉、绮罗、玉漱、琳琅五人,语气里添了几分鼓励:“我听说,秋日宴乐坊新人露脸的名额,可就两个。你们五个啊,可得再加把劲,别辜负了这阵子的苦练。”
“是!奴婢们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太后娘娘的期望!”五人齐声应道,眼底都亮着光,连站姿都比方才更挺拔了几分——秋日宴上若能得皇上与太后青睐,便是她们最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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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明园的午后,日光透过樟树浓密的枝叶,在地面洒下斑驳的碎影
靠近针线房的树荫下,十五岁的秦湘正拉着三好的衣袖,语气里满是恳求:“求求你了三好,就这一次,你帮帮我吧~”
三好身着桃粉色杭绸宫女裙,裙上绣着细碎的琼花,花瓣用淡粉丝线晕染,看着软嫩可爱
发间那支葡萄藤珠花是太后先前赏赐的,淡紫葡萄珠串成藤蔓,坠着几颗小巧的粉晶,衬得她眉眼愈发温和
她轻轻拨开秦湘的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你别这样,真的做不了。”
见秦湘还想开口,三好又耐心解释:“秦湘,你该知道,针线房每一匹天香绢的使用都登记在册,连裁剪剩下的碎料都要记清楚。每年圆明园总管福生公公都会亲自来查数目和尺寸,半点都错不得,我哪能私拿料子帮你?”
她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在造办处不是挺好的吗?每日做缠花、通草花,也是份安稳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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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湘穿着杏子色杭绸裙,裙上绣着几枝泡桐花,浅紫花瓣透着几分素净;发间别着支自己做的泡桐花缠花,绢布花瓣卷得灵动,却难掩她此刻的失落
“是挺好的,”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声音低了些,“就是每天重复做缠花、通草花、绢花,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
“那也不该生出别的心思啊。”三好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不解——她们都是入园子求安稳的宫人,能有份手艺活已是幸事,怎么会想着做“小主”?
“没意思还不够吗?”秦湘突然抬高声音,双臂交缠抱在胸前,精致的五官绷得紧紧的,“而且和我同龄的簪娘,笙儿、盈盈、云汐,她们比我更受匠人师傅和簪娘姑姑们喜欢,连做活都比我多几分机会。我十四岁进园子,可不是为了一辈子安稳做个普通簪娘的!”
这话让三好瞬间没了闲谈的心思。她看了眼秦湘执拗的神色,知道再劝也没用,只淡淡说了句:“我没办法帮你,针线房还有活等着,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小跑着往针线房的方向去,桃粉色的裙摆掠过树荫,很快消失在拐角
“哎!真是榆木脑袋!”秦湘看着三好的背影,气得跺了跺脚,又抬手踢了踢身旁的樟树树干,指尖不小心蹭到粗糙的树皮,更觉烦躁
最后,她只能悻悻地转身,垂着脑袋往造办处的方向走去,杏子色的裙摆拖在地上,连带着发间的泡桐花缠花,都失了几分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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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侧被浓密树荫完全遮盖的角落,几人的对话正轻轻漫在风里
“皇上比她大十一岁,都这般年纪了,还被人这般惦记着。”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说话的是十四岁的弘澈——果亲王府的小郡王
他身着翠兰色天香绢常服,衣上绣着暗纹宝相花,银线勾勒的花瓣透着几分贵气;少年眉眼间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连看向不远处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疏离
“弘澈,怎么能这么说话?”身旁的果亲王允礼轻拍了下儿子的后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他身着品月色蜀锦常服,裙角绣着几枝墨菊,素雅中透着亲王的沉稳,“皇上今年也才二十六,正是盛年,哪来的‘这般年纪’?”
站在一旁的慎郡王允禧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穿一身宝蓝色天香绢常服,衣上绣着展翅大雁,金线描边的雁翅格外灵动:“十七哥,你也别苛责孩子,弘澈这话,倒也不无道理。”毕竟方才秦湘那番“想做小主”的心思,实在太过直白,任谁听了都难免心生感慨
“说到底,还是这园子里的心思太杂。”果亲王福晋接过话头,她身着石榴色天香绢旗装,裙上绣着细碎水波纹,走动时似有波光流动,“那姑娘看着也才十五岁,这般小的年纪,竟就有了攀附的心思,实在可惜。”
“好了,别聊这些了。”慎郡王福晋笑着打圆场,她穿一身柔蓝色天香绢旗装,衣上绣着朵朵石榴花,粉白花瓣衬得她气色愈发温婉,“咱们不是说好了去万方安和见若璃吗?我还惦记着她新打理的楼阁和院落呢,听说院里种了不少新得的花,可得好好瞧瞧。”
“去!要见婶母!”九岁的小贝勒弘泽立刻雀跃起来,他身着碧海蓝色天香绢常服,衣上绣着一只威风麒麟,银线绣的麟甲闪着细光
小家伙拉着慎郡王允禧的衣袖,满眼期待,连脚步都忍不住往前挪了挪
弘澈站在一旁,方才冷漠的眼底也悄悄染上几分笑意——他也好久没见若璃婶母了,还记得上次婶母还赏了他一柄玉柄折扇,扇面上画的竹石图,至今还摆在书桌上
允禧笑着揉了揉弘泽的头顶,又朝允礼几人递了个眼色:“走,咱们这就去见你婶母,可别让她等急了。”
允礼与两位福晋相视一笑,纷纷点头跟上
一行人踏着树荫下的碎光,说说笑笑地往万方安和的方向走去,翠兰、品月、宝蓝、石榴红的衣摆轻轻晃过草地,连风里都多了几分轻松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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