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十二分,Reyna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不是平日里设定的渐强模式,而是那种带着急促意味的连续震动——是她特意为“紧急委托”设置的铃声,来自工作室专线。
她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指尖划过屏幕时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却在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清醒了大半。备注是“王太太”,昨天下午才通过朋友介绍来过工作室,丈夫王海涛是沧城小有名气的建材商,据说最近在跟星瀚生物谈合作,要给对方新建的实验室供应特种建材。
“Reyna小姐,求你了……你快救救海涛!”电话那头的哭声像被揉皱的纸巾,带着喘不上气的哽咽,“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在海滨公园看到他了……人已经没了,死状特别吓人,警察说……说像被吸血鬼咬过一样!”
“王太太,你先冷静。”Reyna的声音比自己预想中更稳,指尖已经摸到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你现在在哪?家里还是公园?别单独行动,我马上过去。”她一边说,一边快速扫视房间——墙角的战术靴擦得锃亮,靴筒侧面别着的多功能刀是韦赫恩去年送的,说比普通折叠刀更适合应急;书桌上的旧笔记本摊开着,最后一页还画着昨天分析王海涛合作项目的思维导图,旁边压着的钢笔是Lucy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说“老侦探就得用老钢笔”。
这些细节像拼图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最后定格在“海滨公园”四个字上。沧城的海滨公园是老城区的地标,凌晨五点多,晨跑的人应该已经多了,现场大概率已经乱了,得赶在警方拉起警戒线之前,先看到最原始的现场。
“我在家……我不敢去公园,那个打电话的人说海涛趴在靠近灯塔的长椅上,身上黑乎乎的……”王太太的声音还在发抖,“警察已经去了,我朋友在现场给我发了照片,你要看吗?”
“发我微信,别发原图,压缩后传。”Reyna一边套外套,一边按下了免提,另一只手快速拨通了韦赫恩的电话,“带光谱仪、防化手套,还有去年查‘毒奶粉案’用的现场提取箱,海滨公园灯塔附近,王海涛,畏光死。”
电话那头的韦赫恩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问“畏光死”是什么意思,只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在快速收拾东西:“收到,15分钟到工作室楼下?”
“不用,直接去海滨公园北门,我绕路接你。”Reyna看了眼手机时间,五点十五分,“路上查王海涛昨晚的行程,重点是十点以后的去向。”
“已经在查了。”韦赫恩的声音里带着电流声,应该是同时在操作电脑,“王海涛昨晚十点零三分从星瀚会所出来,开车往海滨公园方向走了,之后手机信号就断在了公园附近。星瀚会所的老板是星瀚生物的高管张启明,这俩人最近走得很近。”
Reyna挑了挑眉,星瀚生物这个名字昨天在分析王海涛的合作项目时见过,是沧城近几年冒头的生物科技公司,主打“新型医疗材料”,但网上能查到的公开信息少得可怜,反而有几条被删除的旧帖提到“实验事故”,当时没太在意,现在看来或许是个突破口。
挂了韦赫恩的电话,微信提示音刚好响起,是王太太发来的压缩照片。点开后,屏幕上的画面让Reyna的脚步顿了一下——照片是从侧面拍的,王海涛趴在长椅上,上半身歪向一侧,露出的右胳膊皮肤呈深褐色,像被烈火烤过的木炭,边缘还隐约能看到结痂的裂痕。最让人不适的是他的脸,五官扭曲成一团,眼睛瞪得滚圆,嘴角向两侧咧开,不是笑,是极致痛苦下肌肉痉挛的样子,连头发梢都透着僵硬。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王太太的文字:“警察说他身上没有咬伤,但是一晒太阳,皮肤就会冒烟,像怕光一样……”
怕光?Reyna指尖在屏幕上放大照片,盯着王海涛胳膊上的焦黑处——没有明火灼烧的蔓延痕迹,反而像是从皮肤内部开始腐烂,这更像是化学腐蚀,而且是对光线敏感的化学物质。
她刚把手机揣进兜里,Lucy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铃声是两人去年一起追的刑侦剧主题曲,透着股轻松的调子,和眼下的气氛格格不入。
“我的大侦探,你是不是已经在去海滨公园的路上了?”Lucy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又透着几分精准的敏锐,“#沧城吸血鬼杀人#刚冲上同城热搜第三,现场视频我已经筛完了,重点帧发你微信了,顺便帮你约了公园门口卖早点的张大爷,他说凌晨四点多看到个穿黑色风衣的人在灯塔附近晃悠。”
Reyna忍不住笑了笑,哪怕是这种紧急情况,Lucy总能把信息搜集做得比谁都周全。“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现场?”
“拜托,你昨天跟王太太谈委托的时候,我就在隔壁房间改爬虫代码,听到你们提星瀚生物了。”Lucy打了个哈欠,“我已经在往公园赶了,路过工作室楼下的面馆,给你和韦赫恩带了加蛋牛肉面,知道你们肯定没吃早饭。”
“算你有良心。”Reyna看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马路上的路灯还没灭,“到了别往里冲,先在公园外围等着,我跟韦赫恩勘查完现场找你汇合。”
“放心,我懂规矩。”Lucy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些,“对了,我刚才扒了星瀚生物的工商信息,发现他们去年年底注销了一个‘感光材料研发部’,负责人叫陈默,这个人三个月前突然失踪了,连社保都断了。”
挂了电话,Reyna已经走到了楼下。她的车是一辆黑色SUV,后备箱里常年放着应急工具箱,是韦赫恩按侦察兵的标准帮她整理的,从撬锁工具到急救包,甚至还有便携式破窗器。发动车子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看了眼后视镜——小区门口的路灯下,韦赫恩正背着一个黑色的战术背包往这边走,背包侧面挂着的光谱仪外壳上贴着一张Lucy画的Q版小人,画的是三人第一次合作时的样子,Reyna举着放大镜,Lucy拿着相机,韦赫恩蹲在地上拆弹,旁边还写着“老搭档永不翻车”。
“上车。”Reyna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韦赫恩弯腰坐进来,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咖啡味飘了过来——他昨晚肯定又在实验室熬夜了,咖啡渍还沾在战术服的袖口上。
“王海涛的行车记录仪找到了,在他车里,警方已经扣了,但我托技术科的朋友把数据导出来了。”韦赫恩把一个U盘递给Reyna,“昨晚十点十分,他把车停在公园南门的停车场,之后下车往灯塔方向走,行车记录仪拍到他跟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瓶子,像是在递东西。”
Reyna接过U盘,插进车载导航的接口里。屏幕上很快显示出视频画面,因为是夜间,画质有些模糊,但能看清王海涛的身影——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个公文包,站在路灯下,对面的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能看到露出的眼睛,手里确实拿着个白色的小瓶子,递到王海涛面前。两人说了大概十几秒,王海涛接过瓶子,放进了公文包,然后转身往灯塔方向走,而穿风衣的人则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这个瓶子很关键。”韦赫恩指着屏幕,“看形状像是化妆品的小瓶子,但结合死者身上的腐蚀痕迹,里面装的可能是‘向阳腐’的原型剂——我之前在文献里看到过类似的感光化合物,需要载体才能附着在皮肤上。”
Reyna点点头,把视频暂停在穿风衣的人转身的瞬间:“这个人的步态很稳,手臂摆动的幅度很小,不像是普通人,倒像是接受过训练的。你看他的鞋子,鞋底很宽,应该是防滑款,适合在公园的石子路上走。”
“我已经把截图发给Lucy了,让她用面部识别系统比对一下沧城的监控数据库,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的其他行踪。”韦赫恩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对了,‘向阳腐’的基底成分如果是三氟甲磺酸酯,常规的光谱仪可能检测不出来,得回实验室用质谱仪,但那台机器昨天刚坏了,我让维修师傅加急修,估计今晚能好。”
“先凑合用,能检测出大概的物质类别就行。”Reyna发动车子,往海滨公园的方向开,“Lucy说星瀚生物的前研发部负责人陈默失踪了,这个人可能知道‘向阳腐’的来历,你路上查一下他的背景,重点是有没有军方或者化工行业的背景。”
车子驶进海滨公园的北门时,刚好是五点三十五分。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晨跑的居民和闻讯赶来的记者,警方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Reyna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警戒线外的Lucy,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卫衣,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正跟一个卖早点的大爷聊天,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记着什么。
“我去跟警方对接,你先去现场勘查。”Reyna把车停在路边,对韦赫恩说,“注意保护现场,别破坏残留的物质。”
韦赫恩点点头,背上战术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副蓝色的防化手套戴上,又取出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这是去年查“毒奶粉案”时用的现场提取箱,里面装着各种取样工具,从棉签到密封袋,一应俱全。
Reyna则朝着警戒线走去,掏出自己的私家侦探执照——虽然不是警方人员,但她之前跟沧城刑侦支队的队长合作过几次,对方对她的勘查能力还算信任,一般不会阻拦她进入现场,前提是不破坏证据。
“Reyna小姐,你怎么来了?”负责现场的警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叫小李,之前在“毒奶粉案”中跟Reyna打过交道,看到她过来,有些惊讶。
“王海涛的太太委托我来的。”Reyna出示了委托协议,“我不会干扰你们的工作,只是想帮忙看看现场,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小李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不远处的现场负责人,对方点了点头,小李才拉开警戒线,让Reyna进去:“小心点,死者身上的物质可能有危险,刚才有个记者不小心碰到了死者的衣服,手上立刻起了红疹。”
Reyna谢过小李,朝着灯塔的方向走去。海滨公园的灯塔是木质结构,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周围种着一圈柳树,长椅就放在柳树下,距离灯塔大概有十米远。王海涛的尸体还保持着发现时的姿势,趴在长椅上,头偏向左侧,右手垂在地上,手指蜷缩着,像是死前抓住过什么东西。
韦赫恩已经蹲在尸体旁边,手里拿着光谱仪,正在检测死者手臂上的焦黑处。光谱仪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波动的曲线,颜色偏向蓝色,韦赫恩皱着眉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数据。
“怎么样?”Reyna走过去,尽量避开地上的痕迹。
“初步判断是含氟的有机化合物,具体成分还得等质谱仪。”韦赫恩指着死者手臂上的焦黑处,“你看这里,腐蚀痕迹是从皮肤表面开始,逐渐深入皮下组织,而且边缘很整齐,像是被精准涂抹过,不是大面积接触。还有,死者的指甲缝里有一些淡蓝色的粉末,可能是药物的残留。”
Reyna蹲下来,仔细观察死者的指甲——确实有一些淡蓝色的粉末,附着在指甲缝里,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袋,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点粉末,放进密封袋里,贴上标签:“死者指甲缝残留物,编号001。”
“死者的公文包呢?”Reyna突然想起行车记录仪里的画面,王海涛当时拿着公文包。
“在那边,警方已经封存了。”韦赫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我刚才看了一眼,里面有一些文件和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就是行车记录仪里拍到的那个,瓶子是空的,瓶口有淡蓝色的痕迹。”
Reyna走过去,隔着证物袋看了看那个小瓶子——是一个白色的玻璃瓶装,大概有十毫升的容量,瓶口有一个小小的喷头,像是香水的瓶子,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只能看到瓶口残留的淡蓝色液体痕迹,已经有些干涸了。
“这个瓶子得重点检测。”Reyna对韦赫恩说,“如果里面装的是‘向阳腐’,瓶口的残留物质应该能检测出成分。”
韦赫恩点点头,继续用光谱仪检测死者的衣服——王海涛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运动服,右胸口的位置有一块淡蓝色的印记,大概有手掌大小,颜色比指甲缝里的粉末深一些,像是被液体浸泡过。
“这里的物质浓度更高。”韦赫恩的声音有些凝重,“光谱仪显示,这里的物质含有纳米级的颗粒,可能是感光剂,一旦接触阳光,就会激活化学反应,导致皮肤腐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太阳升起来了,第一缕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照在了死者的手臂上。Reyna和韦赫恩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见死者手臂上的焦黑处突然冒出了一丝淡淡的白烟,还伴随着轻微的“滋滋”声,像是烤肉的声音,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
“赶紧用遮光布盖上!”Reyna朝着不远处的警察喊道。小李立刻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遮光布,小心翼翼地盖在死者身上,白烟很快就消失了,刺鼻的气味也淡了下去。
“这东西对阳光太敏感了。”韦赫恩收起光谱仪,脸色有些严肃,“如果不及时遮光,尸体可能会完全腐烂,到时候就什么线索都没了。”
Reyna点点头,看向远处的警戒线——Lucy还在跟卖早点的张大爷聊天,手里的小本子记满了东西。她掏出手机,给Lucy发了条消息:“查一下昨天晚上海滨公园的天气,尤其是凌晨四点到五点的风力和风向。”
没过多久,Lucy就回复了:“昨晚凌晨四点到五点是微风,风向是东南风,张大爷说当时他在公园南门卖早点,闻到过一股淡淡的甜味,像是水果糖的味道,大概持续了十分钟左右。”
“甜味?”Reyna皱了皱眉,“‘向阳腐’的基底成分三氟甲磺酸酯是没有气味的,难道还添加了其他物质?”
韦赫恩想了想,说:“可能是稳定剂,有些感光化合物需要添加甜味剂作为稳定剂,防止在储存过程中失效。不过具体是什么,还得等检测结果。”
Reyna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后背有些僵硬——从凌晨五点接到电话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她还没顾上吃一口早饭,肚子已经开始叫了。她看了眼手表,六点二十分,警方的法医应该快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他们吧,自己和韦赫恩该去跟Lucy汇合,整理一下目前的线索。
“我们先撤吧,法医来了。”Reyna拍了拍韦赫恩的肩膀,“去跟Lucy汇合,看看她从张大爷那里问到了什么。”
两人收拾好工具,朝着警戒线走去。Lucy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他们过来,立刻迎上去,把手里的牛肉面递过来:“赶紧吃,还热着呢。张大爷说凌晨四点半左右,他看到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从公园南门进来,手里拿着个白色的小瓶子,在灯塔附近徘徊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就朝着西门走了,走的时候手里的瓶子是空的。”
Reyna接过牛肉面,打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面条散发着香味,她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感觉体力终于恢复了一些。“张大爷有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
“没看清,戴着帽子和口罩,只看到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体型偏瘦,走路很快,不像是本地人。”Lucy也打开自己的牛肉面,一边吃一边说,“我已经把张大爷描述的特征输入面部识别系统了,同时让爬虫在暗网上搜‘沧城 感光药物’,看看能不能找到相关的线索。”
韦赫恩吃完最后一口面,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我刚才在现场提取了死者指甲缝里的粉末和衣服上的淡蓝色印记,已经送到实验室了,虽然质谱仪坏了,但用现有的设备应该能检测出大概的成分,中午之前能出结果。”
“星瀚生物那边怎么样了?”Reyna擦了擦嘴,问道。
“我查了陈默的背景,他之前在军工企业待过,专门研究感光材料,五年前辞职加入星瀚生物,负责‘向阳腐’的研发项目。”Lucy拿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去年年底,星瀚生物的实验室发生了一起事故,一名志愿者在实验中皮肤被严重腐蚀,陈默想上报,但被张启明压了下来,还销毁了实验数据。今年三月,陈默突然失踪,有人说他被张启明灭口了,也有人说他带着实验数据跑了。”
Reyna接过手机,仔细看着陈默的照片——照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