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11

百里成风叹了口气，接过话头：“韶华郡主，边境苦寒，况且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我们应当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看了阿莲一眼，语气缓和了些，“你是个好姑娘。叶家遭难，旁人避之不及，你却敢来这乱葬岗为他们收尸，这份胆识和情义，实属难得。往后在天启城，你要多加保重。镇国公府虽有皇后庇护，却也需谨言慎行，莫要再做冒险之事。”

阿莲低下头，泪水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百里成风说得对，叶将军的死，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朝堂的冰冷和人心的险恶。她往后的日子，怕是只能在镇国公府和皇后的庇护下，小心翼翼地活着，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意地跟叶云练剑，跟百里东君去酒楼喝新酿的酒了。

“阿莲，”百里东君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递到她面前，“这是我前几日刚酿好的青梅酒，本来想等你来尝，现在……你拿着吧。往后若是想我了，就喝一口，就当我们还在你身边。”

阿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酒葫芦温润，上面刻着一朵莲花，与她当年绣给叶云和百里东君帕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她握紧酒葫芦，轻声道：“多谢百里哥哥，你们也多保重。若是到了边境，记得给我捎信，哪怕只是一张字条也好。”

百里成风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百里东君对着阿莲拱了拱手，又对着叶家的坟茔深深看了一眼，转身跟着百里成风下了山。阿莲站在坟前，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手里的酒葫芦被攥得发烫。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地上的纸钱灰烬，落在三个新坟上。阿莲想起小时候，她、百里东君和叶云在叶府的梅树下玩闹，叶云挥着剑，百里东君抱着酒坛，她坐在梅枝上，笑着扔给他们梅花瓣。那时的天很蓝，风很暖，他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可如今，梅树还在，人却散了。

阿莲对着坟茔又鞠了三躬，转身慢慢下了山。山道两旁的杂草刮着她的裤腿，带来一阵阵刺痛，可她却觉得，心里的痛比这更甚。她知道，从叶将军一家被斩的这一刻起，她的童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肆意了。天启城的繁华依旧，可她的世界里，却少了一抹最重要的色彩。

回到镇国公府时，已是黄昏。母亲站在府门口等她，看到她平安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抱住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莲靠在母亲怀里，闻到她身上熟悉的熏香，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没有说乱葬岗的事，也没有说百里东君要去边境的事，只是默默地跟着母亲走进府里。

晚饭时，父亲看着她沉默的模样，叹了口气，把一块红烧肉夹到她碗里：“别想太多了，往后好好过日子，叶云他们也不想让你变成这样。”

阿莲点点头，拿起筷子，却觉得嘴里的饭菜索然无味。她想起百里东君递来的青梅酒，想起叶云攥在手里的断剑，想起乱葬岗上那三个孤零零的土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