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晞,启明星犹悬天际,檐角铜铎被晨风轻拂,“叮铃”声穿破残夜。巷陌间先响起更夫收梆的梆子声,复有挑着铜壶的卖水人踏过带露的青石板,桶沿晃出的水珠落在草叶上,惊飞了檐下宿鸟,翅尖扫过的晨雾里,已透着几分天际漫来的鱼肚白。
晨光已漫过如意坊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光斑。
武祯解下夜行衣的玄色腰带,衣料落地时轻得几乎无声——那布料浸过除妖的朱砂水,衣角还沾着昨夜除妖时蹭上的妖血,只是被她悄悄拭去了痕迹。
她抬手拿起衣架上的鎏金蹙羽裙,裙身绣着缠枝莲纹,金线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缀着的珍珠扣轻轻晃动,与她平日“纨绔县主”的做派浑然贴合。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珍珠,身后便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扶风不知何时已换了身月白襦裙,褪去红衣的妖冶,倒回添了几分清冷,只是发梢那抹淡银仍在光下若隐若现。
“姐姐穿这身真好看。”
她走上前,指尖替武祯理了理繁复的裙摆,语气带着如出一辙的散漫。
武祯侧头避开她的触碰,将鎏金裙摆抚平。
扶风毫无被抵触的退缩,她抬手拂过窗台上的晨露,指尖沾着的妖力让露珠凝成了细小的冰花。
“姐姐人间富贵花,与我最是相配。”
武祯系好裙带,转身坐在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略带倦意的脸。她拿起一支螺钿梳,慢慢梳理着长发,忽然开口:“你既懂妖力,该听过长安妖市吧?”
扶风走到她身后,自然地接过梳子,替她梳理着发丝,张口就来:“略有耳闻。听说由猫、蛇二公掌管,是妖族在人间的安身之地。”
“不止是安身之地,”武祯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沉了几分,“早年妖族作乱,人间不得安宁,是先代猫、蛇二公出面,约束众妖,与朝廷定下规矩——妖族可在妖市栖息,却不得随意伤人,否则必遭除罚。后来朝廷建了玄鉴司,本是想借二公之力查妖诡之事,可没几年,常曦宫的天师们便来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天师们自诩能降妖除魔,看不起二公与妖族合作的法子,两派斗了数年。最终常曦宫天师们嫌人间纷扰,避世不出,玄鉴司没了天师支撑,又比不上二公对妖族的了解,渐渐成了摆设,连街头百姓都知道,要除妖,得找猫、蛇二公,而非玄鉴司的人。”
扶风梳发的手顿了顿,指尖划过武祯的发尾:“那姐姐如今做猫公,是想守着这妖市的规矩?”
武祯抬眼,与镜中的扶风对视,掩盖下眸中的暗色:“是,也不是。”
她轻笑一声,“我父亲是豫国公,姐姐是皇后,我若安安分分做个贵女,自然能享尽荣华。可我偏不,我做猫公,是想让那些不守规矩的妖知道,即便有妖市护着,伤了人,也得付出代价。”
正当扶风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接着便是斛珠清亮的声音,隔着门帘传了进来:“县主,您醒了吗?小侯爷在雅间等您,说今日是您的生辰,特意备了重礼,想要求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