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波初定,斛珠轻提裙摆踏入雅间,雕花木窗半敞着,携来一缕微凉的晚风。
她鼻尖微颤,一缕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悄然钻入鼻腔——那气味带着妖物特有的腥膻,不似寻常牲畜血味。
斛珠心头一凛,暗自思忖:县主方才夜间定是与妖物缠斗过。虽让那蝙蝠妖侥幸逃脱,但近来长安城内接连发生的富户失窃案,受害者皆为家底殷实之辈,失窃之物尽是金银珠宝,显然与贪财的精怪脱不了干系。
正思索间,武祯指尖捏着半片染了妖血的衣角,那布料原是蝙蝠妖昨夜逃窜时被她隐蔽留下的,此刻正泛着极淡的黑紫色微光。
她垂眸凝神,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两道银白色的光芒从指尖跃出,如同活物般缠上布角。
光芒顺着布料的纹路游走,渐渐汇聚成一道纤细的光丝,一端牢牢系在布角上,另一端则朝着雅间外延伸,在空中微微颤动,指明方向。
斛珠站在一旁,看着那道不断闪烁的光丝,呼吸下意识放轻。
而窗边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女子一袭月白襦裙,裙摆垂在地上,衬得身姿愈发纤瘦,她没出声,只静静站着,目光落在武祯指尖的光丝上,神色难辨。
光丝在空中盘旋片刻,忽然朝着东南方向猛地一扯,随后便笔直地向前延伸——那方位,竟在相思坊内。
暖色漫过长安的飞檐,将相思坊的鎏金匾额染得朦胧。
武祯立在雅间窗前,指尖还残留着光丝消散后的微凉触感,目光却牢牢锁在身侧的扶风身上。
方才光丝直指相思坊时,她原已拿定主意——那坊内丝竹日夜不断,白日人多眼杂,且自己白日妖力尽敛,若贸然闯入,怕是会打草惊蛇。
可此刻看着扶风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曾轻易凝出妖力、连空气都能搅出涟漪的手,她忽然改了主意。
“我要你助我,”武祯转过身,语气里不带半分犹豫,只有几分审视的锐利,“要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蝙蝠妖既然附身过扶风,她又有如此实力,且她放跑那个蝙蝠妖,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武祯眉心微蹙。她并非不疑,相反,扶风留在自己身边的目的,她至今猜不透——是贪图自己这副皮囊,还是另有更深的谋划?
可眼下蝙蝠妖作祟长安,相思坊又是藏污纳垢之地,若能借扶风的妖力省去夜间奔波之险,倒也值得。
扶风抬眸,月白襦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扫过地面,衬得她眉眼愈发清冷。她望着武祯,唇瓣微启,声音像浸了月光般柔和,却带着散漫的腔调:“姐姐只需对外称,我是你的女宠,是姐姐护着的人,姐姐的要求我无有不应。”
武祯沉默片刻,旋即颔首:“好,我应你。”
她京中名声本就不好,如今不过是多一条“豢养女宠”的传闻,于她而言,不过是在满是墨点的宣纸上,再添一笔无关紧要的痕迹。
话音刚落,扶风眼中似有微光一闪,快得让人抓不住。她没再多言,只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上。